父亲过世，她连灵堂都没搭，反正这老男人从不讨喜，没人会来送礼金。遗体就在家里摆
两天，今天凌晨2点
过，就被运到殡仪馆。
休息室里不时响起哭声，孟珊脑中乱得很，想赶紧把人烧离开，可等再等，天都亮却还是没等到自己
轮次。
插队有钱人太多。
他们不仅会插队，还会在送遗体进焚炉之前，花上万块钱买纸礼花，让遗体在震耳欲聋礼花声中缓缓滑入焚炉。
早晨九点，孟珊才听到自己号。
可孝顺前提是有钱。
她穷。
坐在火化堂休息室里，孟珊再次对穷感到切肤之痛。
她已经领到号码，再等两个号，就会轮到她父亲进焚炉。但就在刚才，有人为所谓“吉时”而插队，她必须再多等个号。
人们总说“只有死亡是平等”，而到殡仪馆，才会发现连死亡都不平等。
年她任劳任怨地工作，存下来钱却被父亲偷偷拿去喝酒打牌，全给输光。
她哭着咒骂父亲，父亲声不吭，低头认错。可认错有什
用？输掉钱不会自己回来。
没办法，她只能办骨灰续存。
但直到必须将骨灰取走时，不管是她还是父亲，都不愿意再为母亲花那笔钱。
活人生活得都那艰辛，为什还要为堆没有生命灰着想？
她抹把脸，面无表情地站在焚炉大门前。
父亲遗体已经被放在传动带上，此时仪式是“最后告别”。
孟珊看看那张苍老面容，只觉得厌烦，连鞠躬都鞠得很敷衍。
等在旁火化师大概也觉得奇怪。进行“最后告别”仪式，通常是大群人，边哭边呼唤，有些情绪太激动还要被拉到边，以免眼泪洒落在遗体上。
在冬邺市习俗里，如果
有钱人能够通过多交钱，而随意插队，这和寻常生活中插队不同，后者将面临所有人鄙夷，前者却是体面。
孟珊听见同在休息室人说：“那家人多给三万块钱呢，真有钱。”
孟珊抱着空荡荡骨灰盒，疲惫地闭上眼。
那窝囊辈子老男人终于死，死在家里，让街道派出所开证明，才能够火化。
早些年老居民区里成天都在办丧事，老辈人在意这个，哪家哪户死人，能唱三天三夜歌，她自己就因为长得漂亮，声音也还行，十来岁就被拉进个丧礼团体，唱十多年丧歌，后来城市改革，不准搞这些吵闹、扰民活动，丧礼团队解散，她别什都不会，被断收入来源，生活时陷入困窘……
人死便是死，骨灰抛在哪里不都样？
买墓地钱，够家里过挺长段时间好日子。
五年过去，孟珊偶尔会想到母亲骨灰，虽有内疚，但这种内疚太浅淡，斗把地主就能忘得干二净。
不过现在，孟珊感到害怕。
眼前无边无际纸钱，直通火化堂长路，席卷而来阴风，都让她觉得是母亲在怨她不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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