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驰野不是不好,而是太好,好到让纪纲放心不下。
“若是个有用人,”纪纲眼神复杂,望着沈泽川,“若你还有兄弟在世,跟他赌这场也无妨,但偏偏年迈无用。等到百年以后,你就要孤身面对这世间所有人,只有你,这叫如何放心下?”
***
纪纲枕着手臂,面朝墙壁,像是睡着。
沈泽川把折扇摆到床沿,问:“师父睡着?”
纪纲睁着眼睛道:“知道师父睡着,还要问。”
沈泽川就像小时候那样,把椅子拉近,说:“离开昭罪寺以后,就没有跟师父再彻夜闲话过。”
他避着自己,便抬脚卡住四轮车,说:“你见不他几回,怎就熟?”
“都是替府君办差,”姚温玉停顿须臾,侧头看着乔天涯,“没有不熟。”
乔天涯原本还有点兴致,但他在跟姚温玉对视里,逐渐淡笑意。姚温玉以前是不肯跟乔天涯对视,会恼羞回避,像是时刻都记着晚上窘迫,然而现在他坦坦荡荡,仿佛还是那块璞玉,没沾过丁点欲望。
没有不熟。
乔天涯跟费盛没区别,乔天涯跟孔岭也没区别,乔天涯跟姚温玉遇见所有人都没区别,他不再是隐秘且特别那个。姚温玉掸掸袖,就能继续做回谪仙。
“今夜为着个男人来,”纪纲语顿,那股怒气对着沈泽川发不出来,散在胸腔里,变作另种自责和难受,“他有什好?跟你先生都不愿意。”
“先生夸他呢,”沈泽川轻声说,“天纵奇才不就是先生给讲。”
“奇才能宜家吗?”纪纲坐起来,看着沈泽川,“奇才要谋天下,你日后愿意跟他坐在张椅子上吗?”
沈泽川神情乖巧,垂着眸说:“那不是说得算。”
纪纲在烛光里长叹,良久后,苦涩地说:“太傅当初问你若是手握锦衣卫该如何自处,就该想到,这不是该问学生,天底下谁能握着锦衣卫?太傅瞒着所有人,教你太多。你学得这般好,你不明白吗?今日壁玉成双,就是日后两虎相争。”
“今日雨大,你要是不急,就用饭再出门。午后成峰和犹敬要来,锦衣骑事情也该报备,你看着出门前要不要跟他们谈谈。”姚温玉说着看向四轮车轱辘,再看向乔天涯,道,“卡着。”
他笑意淡薄,像是无可奈何,又像是自嘲调侃。
“瘸子还能绕开,做不到,别捉弄。”
风敲着铁马,几点雨珠溅在薄毯上,乔天涯挪开脚。他平时那般游刃有余,却在姚温玉注视里,有点狼狈。
姚温玉转动四轮车,进屋,车轱辘磕在地板上,发出串匀称声音。手腕在推动间露出来,还系着乔天涯红绳,在动作间被堆起宽袖盖住,消失在云白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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