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狗日子啥时候是个头
车轮陷进泥洼,马匹拉不动。
六耳裹着袄,戴着边鼓帽想要蜷缩起来,但他没能如愿。那个扮作行商边沙汉子拽着脚踝,把他拖下马车,用马鞭抽醒他,叱骂着:“站起来,去推车!”
六耳“哎哟”几声,连忙爬起来,瘸拐地过去推车。他年迈手抖,蹬着地脚被人给踩,疼得他险些跪下去。这趟跟车土匪有很多,都被边沙人给缴刀,在马鞭子底下做苦力。
洛山土匪在茨州铩羽而归,雷惊蛰是禁军细作消息不胫而走,洛山因此分裂成十几个小山头,相互斗得不亦乐乎。六耳丁牛之流各自起势,都想重现雷常鸣辉煌,做洛山大当家。谁知他们在端州被有边沙骑兵相助土匪给打散,不仅折主力,还再次被俘虏,成为边沙骑兵阶下囚。
丁牛不肯替边沙骑兵运粮,在七月底被杀掉。六耳惜命,不敢再做抵抗,现在专门为边沙人押运粮车。
清晨时,沈泽川凝视着那些凌乱脚印,问费盛:“是粮车吗?”
车轮痕迹很清晰,明显是承载着重物。
“比粮车还要重,”费盛单膝跪地,看片刻,说,“像是载着什重器。主子,他们专程绕到离北,难道又想偷袭?”
“沙三营如今兵强马壮,有郭韦礼驻扎,此处又靠近边博营,如果没有重兵在后,偷袭也难再讨到好处。”沈泽川面朝南边,“况且他们是从敦州出来,可能是想把东西运去茶石河沿线。”
但是敦州有什呢?
六耳猴似佝偻着身体,两吊长眉随着动作颤抖。他混在人堆里,不敢在边沙汉子眼皮底下偷懒。可即便如此,也没能逃过鞭打。六耳疼得龇牙咧嘴,尽力把身体矮下去,让别人给挡着。
路难走,寒夜里都是粗重喘息声,这些横惯土匪也招架不住边沙人马鞭,被打得皮开肉绽人不在少数。马车到寅时才停下,几列骑兵游走在周围,呵斥着土匪们集中站好。
六耳袄衣被鞭子抽烂,漏着破絮。他抱着双臂,双脚蹚在薄冰泥洼里,袍子早烂,两只裤腿荡着,露出麻秆似双腿,老头冻得直哆嗦。
边沙汉子们要吃饭,土匪们只能站在边上挡风。
六耳抄着手,饿得眼冒金星,舔着嘴唇,悄悄蹲下身休息。
敦州粮仓早被土匪挥霍空,而且敦州境内没有守备军,何必多此举绕路而行?
沈泽川细细地想片刻,把对敦州所有记忆都过遍,想到六月边沙骑兵偷袭边博营时用到投石机,他沿着车轮痕迹走几步,忽然说:“辎重,粮食——军械。”他回过头,“中博兵败以后,兵部没有回收六州军械库,是想留给重建守备军,但后来阒都疏于巡查,这些军械库就无人问津。”
费盛站起身,顾不得膝头泥,道:“其中有许多攻城重器,若是落到边沙人手中,那端州可就危在旦夕。”
“继续跟着。”沈泽川说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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