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牧额间渗出细汗。
蔡域看在眼里,心里满意,才收回手,接着笑说:“说来真是奇闻,半月前就听说阒都要换人坐龙庭,那锦衣卫指挥使韩丞急得抓耳挠腮,专门跑回老家,找个小儿充当皇嗣,谁想海阁老不同意,头撞死在殿上,血汁脑花溅韩丞身,吓得韩丞当场尿裤子。”
他们齐声大笑。在这口口相传消息里,韩丞早已被说成佝偻身躯猥琐小人。
蔡域笑完以后,才长叹声,说:“但是咱们落草走货,也要讲究忠与仁,阁老如此,吾辈敬佩!常言道文死谏,武死战,可大周历经三朝更迭,皇帝死茬又茬,重臣里这样刚烈却少之又少。”
罗牧听着话,并不插嘴,也不抬头。他好似门心思都在吃上,筷子只敢拣自己跟前东西,人虽然长得相貌堂堂,却始终有种软弱畏缩感觉。
翌日雨歇,天还没晴。
蔡氏昨日挨训斥,今早就称病不起。罗牧夜里也没有睡好,用过早膳以后,听下人来禀蔡域给他送帖子,邀他去赴局。
罗牧接帖子,对蔡域今日邀约用意心知肚明。他揩手,连袍子都没换,就直截当地说:“备轿吧,这就过去,不要让兄长等久。”
蔡域是茶州大匪,河州颜何如把他叫阿爷,平素出手阔绰,喜欢资助各路草寇,因此在道上很有仗义贤名。但是他跟洛山雷常鸣不对付,其中原因旁人不知道,只知道雷常鸣没死以前,这两人在土匪群雄会宴也相互不搭理。
罗牧赶到蔡府时,蔡域已经招呼人吃巡。蔡域府院修得比罗牧宅子更阔气,内设仆从千余人,但他自己却是个不讲究繁文缛节人,来往又多是草寇匪盗,所以设宴也都是酒肉宴,烤肉烈酒应有尽有。
蔡域没再看罗牧,话说到兴头上:“不过恐怕阁老也没有想到,韩氏小儿没坐上去龙庭,如今要腾给个
蔡域见罗牧,就仰身而笑,招着手说:“梦正来得晚,酒罚三杯,快坐下。”
罗牧在蔡域面前从来都是俯首帖耳,他依着位置坐,看席上都是些衣着奇异陌生人,也不多问。蔡域待罗牧喝完酒,才说:“听说昨日妹子烦着你?”
罗牧面露恐慌,说:“兄长——”
“训她是该!”蔡域摁下罗牧手臂,笑道,“你是她夫君,男人管前堂,好些事确实不应该让她指手画脚。她在家里头骄纵惯,嫁出去也没大没小。你日后啊,该训地方训就是,不必顾忌面子,宠得她越发没规矩。”
罗牧内宅发生事情,蔡域全都如指掌。他摁着罗牧力道不重,但正因为不重,才显得轻而易举。他让罗牧往左,罗牧就不敢往右。罗牧是正经考去阒都,再经过都察外放*员,可那又怎?到茶州,罗牧就是个孙子。天高皇帝远,永宜年间中博匪患就很严重,中博兵败以前,他们不把建兴王沈卫放在眼里,中博兵败以后,他们更是不把阒都放在眼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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