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建恒说:“谁给你狗胆,在这……这里跟朕这般讲话?”
“人之将死,其言也善。”奚鸿轩口里渗血,他又啐几口,才说,“今日你出不去,就没什君臣,不过是个坑里耗子,等着水淹闭气罢!你算什皇帝?先前被那萧二提上龙椅,便把他当祖宗似奉承!你忘?你本就是他主子,他豁出性命救你,该!哪有爹娘老子对儿子孙子感恩戴德道理。他们萧氏,如今仗着离北铁骑个个都威风极,早几十年前,光诚爷前头,哪有这等荒唐事?看着你,真是急!皇帝做到这个地步,有什滋味?还不如混迹盐场,做个皇商时候逍遥快活。你要继续待在这位置上受着窝囊气,不如今日与同淹死在这儿好。”
他讲大段,疼得龇牙咧嘴,缓片刻,听着李建恒啜泣声,又忽然也哽咽起来。
“皇上……”奚鸿轩真情流露地说,“娘是琴州女,出身卑贱,能得爹垂青,不过是因为她娘老子凭靠着前头姚太夫人指点,赚些钱。你看着是嫡次子,在家里却活得不像个人。十八岁敢下虚海,去那风里浪里讨饭吃,为什?全因为爹娘偏心,要把这偌大家业全交给大哥!后来在海里受难,伤着元气,在琴州调养大半年。你看如今肥胖可怖,皆是那回为吊命使劲补起来,丑吗?哈哈!可受伤前,也是琴州俊儿郎。临行时遇着个女人,心爱得很,出海前订好亲,待回去时,她却已经嫁做他人妇,成亲嫂嫂。奚固安好大哥,听着遇难,连女人也要替照顾,这好大哥,哪儿找呢?谢他辈子!”
奚鸿轩在这昏暗潮湿逼仄地方,又哭又笑地说着。
“谢他辈子!皇上,这世上谁不可怜?你可怜,便肯让做权倾朝野元辅吗?你可怜萧二!让他真正做红极时阒都总督,那谁会可怜你?他萧二待你但凡有点真心,能叫萧既明在御前说出那番话来?不正是仗势欺人!你再看看那沈八,摊上沈卫这个爹,诏狱是那好待地方吗?他十五岁落在纪雷手里,扒皮抽筋似在狱里滚圈,如今人是出来,可瞧着样子,分明已经给养成鬼。这天下人人都可怜,你要是个个都去可怜,那这皇帝还怎做?俗话说得好,人不为己天诛地灭,皇上,别听那嘴碎讲什生母卑贱,你姓李,姓奚,那便够!人生来就是要分高低贵贱!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,那都是撺掇傻子,不讲规矩,哪来江山社稷?你叫李建恒,便生来比他萧驰野高等!他萧氏敢动什歪心思,你怕什?你才是天下民心所向,他们怎折腾都是个乱臣贼子!你振臂呼,天下谁敢不从?这才是天子!”
这才是天子!
李建恒觉得这番话振聋发聩,讲得他如梦初醒。他在这湿漉漉、脏兮兮塌坑里,头回明白自己是什人。他不知什时候泪流满面,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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