净霖纹丝不动,这老妇面目狰狞,愤而撕扯着净霖衣袖,哭道:“这身白衣!你们这身白衣九天门!你将他”她滑身跪倒,哭喊着,“还给!”
“你儿子。”净霖喉间发涩,“你儿子在九天门吗。”
“你将他带走。”老妇疯声扒着净霖袖,紧紧攥着,“你们将他带走!你说给他饭吃,可不信!你们便明抢!”她指尖积垢,指甲剥得污红,在净霖袖口攥出条条漆痕,“人在哪里?!你还于!”
她疯癫狂声,哀嚎穿破阴沉天,扎在人间炼狱景象里分外刺耳。乌压压云滚在苍穹,随着哭喊炸在耳际,四下蜡黄无神脸形如泥塑木雕。
净霖却似如看见豁口,他紧声问:“谁带走他?此地守备?”
天际水云浩渺,万丈高台拔地而起,屹立于群墙簇拥中,犹如北方定海神针。净霖于风中眺望少顷,侧身给饥民让路。
城中已经涌满饥民,道路两侧横卧着面黄肌瘦尸身。沿途不好走,许多尸体腹部鼓胀,已经到拾土而食地步。老弱病残撑着墙壁蹒跚而行,各个佝偻蜷身,连发间虱子也捉食干净,饿到看人眼红。
净霖从乾坤袖中放出小鬼,他牵着净霖衣,步步紧随。净霖摸向袖中,却什也没拿出来。
“戏本里说人间炼狱,便是这样。饿死鬼满街跑,中渡已是黄泉界。”小鬼拭着泪,“大家都要死啦。”
净霖不做声。他眼能看尽世间苦,他剑能斩尽天下魔,但他对此也无可奈何。血海浪涛侵覆万里土地,盖住中渡生灵口粮,逼得所有人越簇越挤,如今退无可退,已经到绝地。
老妇浑浑噩噩,她哆嗦着手指点着净霖:“是你!是你!”
净霖被老妇推搡着,他定定地握着人,霍然回身。
弟子方送走黎嵘,正坐在阶下打牙祭。成群,围着只鸡垂涎三尺。他们还不到辟谷之时,口粮赈出去,如今也过得紧巴。这鸡还是黎嵘打九天门里出来时,后边追赶而来随从捎带东西。
净霖跨入门内,弟子们登时“哗啦”地站起身。那鸡烘在火上烤得发焦,油水滴得他们喉结随声滑动,却无人敢动。
“君、君
九天门救不,“肝胆”便是妄谈。
净霖看向周围,这众行尸走肉都盯着他,眼神令人不寒而栗。死人活人盯着他白袍与银冠,盯得小鬼都躲去净霖背后。净霖脚底沾黏液,他垂眸看,竟然是血。
脏石板缝隙里淌着腥臭污血,沿街伏地人呕吐不止,酸水冒着股向外涌。腹部涨得发肿,四肢都似如泡开,顶得露出来肌肤发紫发红。这高墙之下累叠着尸体,却不见野狗与蝇虫。净霖迈出几步,再次确认,此处没有孩童,像是被刻意清除般,甚至连尸体也没有。
孩子呢?
位老妇忽然撞在净霖身上,发疯般撕打。她蓬首垢面,瘸着条腿,捉着净霖臂,尖声喊:“儿何在?儿何在!你将他带去何处?你将他还于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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