净霖脚踩白骨,垂头静观片刻,道:“若猜得准,顾深便回不得家。”
“这跟他什干系。”苍霁说道。
“既没干系,又有干系。”净霖不留情地轻踢开白骨,“此地本是风水宝地,却由人乱天灵。此城为人所造,却置于深山,既不通道路,也不入外人。城中只有
“他要去何处?”苍霁转头见顾深,却发觉顾深已泪流满面。
顾深握着刀鞘,不能明白地拭着泪:“竟以为他认得。”
净霖望着去路,并未接话。他似已经明白什,却不能对顾深吐为快。
顾深回头,看“他”巡山远离,忽地生出种难以忍受疼痛。他甚至分不清到底时何处在痛,只是重复道:“竟以为他认得。”
山神在夜中巡山,漫天星芒为其指路。他就这样圈圈,遍遍游荡在群山之间。从草丛中探出小野鬼愈来愈多,他们赤脚打闹,乘着山神藤条,参差不齐地唤着“娘”。
顾深被息声所诱,他缓步上前,触到树干。始终岿然不动古木陡然垂枝,从顾深肩头,摸到顾深眉眼。那枯枝糙皮,寸寸滑过去,划得有些疼。
“他”顾深喉中倏忽漫上哽咽,他强压而下,“认得吗?虽到过北边,却从未来过此地。”
古木根茎从泥土间拔出,随之翻上皑皑白骨。藤须越渐增加,古木被坠弯腰,变作个拖根混泥庞然怪物。他根须滑行,缓慢移动。枝条像是辨认般摩挲过顾深面容,然后渐渐越过顾深,靠向番薯。
番薯四肢着地,耳朵被藤枝抚摸。他怔怔地见这怪物移至身前,没由来地叫声。
“娘。”
顾深腰侧晃起铜铃声,催促着他跟上去。铃声敲醒顾深,却没有敲醒净霖。他目光流连在铜铃上,仿佛见得什故人。
石头小人从袖中跳出来,追到顾深身侧,蹦起来摘够铜铃。铜铃绕着顾深,藏进他腰带里。石头落在地上,看着顾深带着铜铃追向山神,不知为何,背影显得有几分落寞。
苍霁蹲在它身后,指摁在它草冠间:“拿回来,急什。”
石头抱着苍霁手指,被他带上肩头。
“你既言不发,想必已明白些缘由。”苍霁看前边,“此物非妖非魔,不具恶性,却背杀孽。观他没有灵海,内外皆是团混沌。他到底是什?”
小野鬼们踩着泥,翻爬上怪物藤条。他们具露出天真活泼笑来,俯首趴在藤枝上,齐欢快道:“娘!”
番薯被藤条抱起来,小野鬼们也被藤条环起来。他既没有脸,也没有口,苍霁和净霖却皆听见哼唱声。在那含糊缥缈,混杂千万人音哼唱声中,他轻轻摇动着稚儿们,番薯抱住他藤,哭出声。
“娘。”番薯倚着他,“是娘!”
“是娘!”小野鬼们在泥与藤间嬉笑打滚,“是娘!”
“他”带着稚儿们,移动下山。满山草木分离成路,白骨从他藤间不断掉在泥地,他像是仍在寻找,游动向更远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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