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御既不笑,也不语,只盯着他。
钟訾自若
眼下时御踩着他,而且踩得稳。没人拦下去,也没见时御惶惶,可猜是惯做这等事儿人。遇着这种硬茬,钟訾装孙子绝不含糊。他得把人哄高兴,自己起身,留命,再算账也不迟。
“不认得。”时御鞋尖别他脸,叫钟訾眼露出来。“听着有意思。”
钟訾在时御目光里喘几口气,胖身有点胸闷。他眼神机灵,不信这个“不认得”,嘴里却要说得自己实打实信。道:“不是,就这人嘴巴贱,有没说起来从来没分寸,您觉得有意思,那是给天大面儿。劳驾高抬贵脚,给您好好道个歉?”
他不说清是为生意事道歉,还是为嘴欠事道歉,或是两者都有,只让人心下自猜,摸不清他到底想着哪出。
时御道:“不急。”
酒楼清得迅速,等到钟訾酒醒回神,随从已然尽数被押。他脸上划碎渣,正沾血,人却并不惊慌失措。
“这位小兄弟。”钟訾抽疼着颊面,“咱们好歹底下还有生意,这着不成吧?”
时御道:“贵方不见诚意,老爷子不便亲来,自代劳。”他笑笑,“您方才讲什。”
“醉语闲话。”钟訾还被踩在地上,他竟像是忽略那鞋底,反倒诚恳道:“先前迟迟不见贵馆主事人,咱们也不好细说。如今您既然来,那咱们谈谈生意?那批铁刺儿好说,犯不着为这点东西,伤咱们后边和气,您看?”
时御没移脚,他眼打碎发下边遮影,那笑是笑,却真没什暖和春意。
他也不提是不急移脚,还是不急道歉。只将这人眉眼仔仔细细地瞧,却没看出半分先生影子,两人丝毫不像是兄弟。钟攸在长河镇,不欲人知,时御便像是放过前边话。只道:“这些日子承蒙照顾,怎说也要道声谢。”
旁边兄弟倒酒递过来,时御拿杯,道:“钟二少近日药材铺热闹,该敬杯。”
音方落,那杯口倾斜,酒水浇钟訾脸。钟訾笑容不减,连声道:“客气,客气。”
时御随指丢杯,道:“既然喝酒,想必是能坐下来好好谈谈。钟家得,这月船只往来,竟跟封口儿似。”
钟訾眉皱,先是露错愕神情,紧接着浮现恨色,怒道:“那是底下东西不干事!这大动静,竟不知道!耽搁贵馆,该罚该罚!”又诚惶诚恐道:“今夜过,明早就差人敲打下去。”
他道:“您方才讲什?”
钟訾滞,讪笑道:“您认得七弟?”又道:“这人就是黄汤下肚嘴贱。正是亲兄弟,哪有仇?这着,甭管认不认得,都好说。”
此人不傻,相反,他常年在钟家各房生意里边周旋,又与钟燮这种家族必要打交道。就算别人不给他好脸,只要所需,他都能笑靥如花凑上去哄出热闹劲来。
当然。
若是对方提不用处,他翻脸时候也是无情无义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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