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顾茫,他顾师兄,重华顾帅,明明是个会努力抱着兵册卷轴,嘟哝着铭记每个无名小卒人。
他曾那温柔,那善良,那爱笑,那珍视、尊重着每条性命。
他曾连沙场上朵小花都不忍伤害,却要用手中刀,亲手刺进那具具鲜活血肉——他何不是在剜自己心!!
墨熄呛咳着鲜血,慢慢地挪动着踉跄步子,向前走去,周围已是片混沌黑暗,唯有遥远尽头亮着簇幽光。
他知道那是载史玉简承载下个他需要记忆。
明明方才认个兄长……
墨熄咳着血,压着喉头破碎哽咽,睫毛颤抖地合,泪水便夺眶而出,顺着脸颊不住滚落——他几乎是崩溃,顾茫那时候……是什心情?
明明方才认个兄长,这辈子,只喊那声大哥,就要将人送上绞架。明明知道大哥是无罪,是蒙冤,却不能为之平反不能公之真相。
顾茫笑着与陆展星相对结拜磕落时,到底是什感受……
这世上还有什血肉重创,能痛过身为个探子悲怆?
剧痛犹如地裂缝隙,从心口炸开,蔓延至全身。
载史玉简中,墨熄单膝跪地,竭力支撑着,却猛呛出口血来。
眼前阴牢已经破损,只剩下模糊不清光影,又或许模糊不清并不是光影,而是他视野。玉简在不断地褫夺着他灵流,撕裂着他血肉,魂灵痛苦和肉体煎熬像万钧海水洪流倒灌,压入他脏肺之中。
玉简那冰冷声音又响起来,在他耳中盘旋回荡着。
“简有损毁,毁页巨大,若汝执意强读,必遭血肉重创……”
他往前走着。
每步都像有无形手撕裂他肺腑污脏,从他躯体内疯狂地攫取着鲜血和真元,他灵力已经被载史玉简吞吃所剩无几,可那个光源离他还是那样遥远。
遥远得就好像八年顾茫,背着破旧小布包,装着义兄头颅,在夕阳黄昏里,在老叫花悲怆莲花落中踏歌行远。
——“今日黄金散尽谁复矜,朋友离群猎狗烹。昼无擅粥夜无眠,落得街头唱哩莲。生两截谁能堪,不怨爷娘不怨天。早知到此遭坎坷,悔教当日结妖魔
知不能言,爱不能语。
双手……迫不得已,沾上袍泽兄弟血。
眼看着周围虎狼妖魔肆虐自己守护邦土,却还要哈哈大笑着,说句好不痛快!
耳听着母国百姓哭喊,婴孩啼哭,战士怒号,却还要戴上坚不可摧假面,不能流滴泪,不能有丝毫手软心慈,不能被看出星点犹豫悲伤。
那是怎样心情呢……
血肉重创……
什是血肉重创?有什血肉重创,会比真相更痛。
明明是背负着使命忠臣,却要深埋进污脏泥潭里不得脱身。
明明知道所有真相,却要打碎牙齿和血吞落。
明明是想要温暖人间火,却要被你脚脚地踩熄,踩灭,碾成残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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