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怎知道顾帅没求过?”
“就凭他现在这个冷淡态度,他顾茫就是个冷血无情,假惺惺伪好人!”
这些话,顾茫或许都听见,又或许并没有听见。他依旧望着刑台——刽子手已经离去,行刑官正在指挥左右处理后续之事。他站在正午烈阳里,身段如松竹,修雅挺拔,没有半点被痛苦击伤模样。
他眨不眨地看着陆展星身躯被缚起,看着陆展星头颅被高悬,看着地上血迹被冲淡。
行刑官展着卷黄帛诏告,不带任何情绪地念着:“罪臣陆展星,阵前失德,斩使引祸,凤鸣兵败,大负天恩。今处极刑,曝尸三日,布告邦内,咸使闻知。”
“好惨啊。”
“别往台上看啦,真可怕,你若看,晚上睡觉该做噩梦。”
就这样闹嚷嚷地乱会儿,人群焦点渐次转移到顾茫身上。
慢慢地,开始有人注意到顾茫神情,开始有人窃窃私语:
“顾帅他怎……毫无反应……?”
鲜红血在看客惊呼声里飙溅,又在唏嘘声里,顺着高台木纹慢慢洇开。
午时阳光炫目得厉害,晃得人心里发慌。顾茫笔直地站着,脸上没有任何神情——他就这样看着,看头颅滚落,残躯倒伏。
他最好朋友身首异处,脑袋往前滚,滚到刑台边缘而后停下,双未合眼睛盯着他。好像在说,茫儿,回头吧。
都结束,让死做场梦终点,别再往前。前头没有路,只有海市蜃楼幻境。
转身吧。放弃吧。
声音在青天白日之下郎朗回荡,切尘埃终定。
行刑彻底结束。顾茫未做多留,他在众人侧目之中,提着那坛他与陆展星饮尽梨花白,
“真是啊,他连脸色都没变……他是不是还恨着陆展星啊,毕竟陆展星把他坑得那厉害。”
“那他为什还要来给人家送行?”
“大概是……为面子吧。哎,他们这种人,斗都是内里斗,哪里会翻到明面儿上来。”
顾茫毕竟是邦国勋臣,彼时还未通敌,因此也立刻有人反驳道:“瞎说什?顾帅根本就不是那种人!陆副帅虽然是他故友,但到底铸下大错,顾帅送行是为义,不失态是因为礼,他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,你还要他怎样?!”
对方也不遑多让,嗤之以鼻:“兄弟兄弟,同生共死,共甘共苦,那才叫兄弟。要是顾茫,早就劫囚,或者早就跪在君上面前恳求以自己命换兄弟命,哪里会像他样!”
刽子手弯刀滴滴答答往下淌着猩红,热血流地。
回家吧……
行刑官依例唱道:“完刑——”
像蛰伏冬兽自昏暗洞穴中缓慢苏醒,在最初刺激和震慑过后,人群自僵凝,渐渐恢复动静。
他们中大多数人,对于台上尸首分离陆展星都是种想看又不敢看心情。有妇人鼓起勇气偷瞄眼,立刻哎呀声将脸埋进掌心里,被那血肉模糊情形吓得发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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