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亮。
天音阁修士陆续有人出城门,路过墨燃身边,或视若无睹,或嫌弃鄙夷。
忽有双黑色靴子,停在墨燃跟前。
把伞倾落,遮住淅淅沥沥。
墨燃在寐,没有觉察。
他不解气,但又不敢靠太近,拾旁边几块石头,朝着墨燃身上砸过去。
天音阁小弟子们对此司空见惯。
他们私下里常常笑嘻嘻地说:“人嘛,只要还分得清善恶,就都会仇视那种重刑犯,打两下也没什关系。”
他们很体谅百姓情绪。
于是不常拦着。
“等有出息,就造许多许多房子,大家都会有地方住,谁都不会再挨饿受冻啦。”
墨燃其实很不明白,为什那些侍立在旁边天音阁弟子,没有个人上前去帮那个小贩把。
明明只是举手之劳事情。
但这些人站笔挺,犹如松柏,是天音阁最肃穆最庄严做派,却纹丝不动,身如磐石,心大概与磐石也差不多少。
小贩气喘吁吁地追着油布,那油布被吹着,裹卷着,直吹到忏罪台,吹到墨燃跟前。
站不起来。
过好久,他才想起,原来那些赎罪时光都已去不复返。
他如今是天音阁钦定罪人。
忽地阵狂风刮来,风太猛烈,小贩车上遮雨油布被卷起,他努力尝试着去压平,可是无济于事。
油布吹起,车上堆货物被雨水淋个透彻。这个为生计而奔波疲惫可怜男人便在雨里焦急地逐着油布——
直到听见有人在争执。
个温雅沉和嗓音,语气却很坚持:“给他施个避雨结界。”
“没有阁主命令,不可动忏罪台
几块石子砸在脸上身上,并不疼。
但墨燃却微微地在颤抖。
见他颤抖,见他痛苦,小贩似乎就觉得自己今天倒霉与凄楚便不再算什,他心里恶气多少出些,他拖着自己那具羸弱不堪身子,朝推板车走去,盖上油布,行远。
天地间片夜雾苍茫,大雨将小贩啐落浓痰冲去,亦将许许多多污渍冲刷殆尽。
雨越下越大,尘世好干净。
只枯瘦如老树皮手,总算抓住它。
墨燃松口气,便替他感到宽慰。
但小贩心知自己车上东西已经淋坏,情绪差至极致,却又不知该如何发泄。他攥着那块油布,正是心疼不已时,猛地觉察到墨燃在看自己。
他转头瞪着他。
忽然咬牙切齿,朝墨燃脸上狠狠啐口浓痰:“看什看!有什好看!连你这种贱胚烂货都要笑话?!该死东西!看你怎死!”
墨燃看着他。
他觉得很难受,因为他想起自己母亲为个铜板而作刀尖之舞往事。
这世上总有那多人,在别人高枕安卧时候,得冒着凄风楚雨,为口饭而东奔西走。
他很想帮他。
在这个静谧雨夜里,他觉得心情竟是如此安定,以至于他足够回想起过往很多事情。想起曾经笑嘻嘻对过阿娘说过那句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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