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脸尚且年轻,可是目光却透着股龙钟老态,他和所有垂垂老矣普通人样,喜爱发呆,只要枯坐会儿,就会不自觉地陷入浅寐。
“已经很老,两百岁,少年时事情已经在脑子里慢慢淡去,可却越来越记得清楚晚宁在身边那些岁月。有时候会想,长辈对于子嗣牵挂,是否就是这种感受……可又算得什长辈呢?只是个没有勇气屠夫。”
怀罪说:“身上阴气越来越稀薄,赎罪,大概这辈子也没有指望。哪里也不想再去,终日在无悲寺闭关不出,只在海棠花开时候,折上支最好看,带去鬼界,如往常样托人交与楚洵。”
“从来不是个胸襟宽阔人,所以能做事情,最终也只有那点点,多就办不好,遇到选择就不知对错。打算就这样此残生。直到有天——院子里,忽然来个人。”
是深夜,屋门被匆匆忙忙叩响。
近十五载信任,最后换来是怀罪句“要你灵核。”这也就罢,十五年来他直以为怀罪是至仁至善,会忧草木,怜蝼蚁。他直以为这普天之下都和临安城和上修界样太平安稳。
可那都是假,是怀罪骗他。
这是比灵核碎裂更疼上千万倍劫。
楚晚宁闭上眼睛,最终,他对他说:“就此别过……大师。”
他把他温柔、信赖、天真,都留在这庄严寺院之中,那是怀罪曾经给与他东西,后来都随着破碎灵核,奔涌鲜血,被夺去。
画卷再次亮起,是个淅淅沥沥落着雨清晨,怀罪坐在禅房里,手捻星月菩提珠,口中喃喃诵着佛经。忽然门口有光晕闪动,他没回头,只是落下声木鱼,叹息道:“醒?”
墨燃回过头,看到楚晚宁站在门外,清俊身影仿佛要融进稀薄天光里。
“师尊为何还要救。”
“无悲寺,见不得血。”
“……”
怀罪起身开
他转身行远。
“知道他会恨,哪怕就此跟着他下山行道,他心里这个坎也是直过不去。”怀罪轻声道,“让他走,从此在他印象里落下个不仁不义、自私薄情形象,他没有再认,也无颜再以他师尊身份自居。”
“那时候,他生辰刚过不久,他十五岁。十五年浮萍之缘,春夏秋冬,喜怒哀乐,从那日起,都不再回头。”
怀罪在扫着院落里台阶,树叶由青绿变得枯黄,最后枝丫上再也没有丝生机,又是年暮冬雪落。
和尚裹着厚厚僧袍,站在屋檐下,眯着眼睛望着地积雪。
“你既已剖心自证,也明白你意思,你自行下山去吧,从今往后,莫要再回来。”
楚晚宁没有去拿任何行李,他看着香烛佛音里那个熟悉背影,半晌说:“师尊。”
师尊。
然后说什?就此别过?多谢大恩?
胸口纱布仍洇着血,刀子拔走,心脏却仍是抽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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