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生：“……”
两人目光对峙，书生又哪里是他
对手，不
会儿便
到
第三街，就能看到闹市嚷嚷，不亚红尘。
到底都是没有断肉骨凡胎鬼，孟婆汤未喝，仍是人鬼不分。生前是梨园，仍在街头演着杂耍，活着当绣娘，死还扯地狱云彩在织衣裳。屠户倒是不敢再杀生，但总可以接些磨刀、呛剪子营生。
叫卖声，叫好声，此起彼伏，熙熙攘攘。
墨燃走到个卖字画鬼面前，那鬼生前大概是张画也没有卖出，活活饿死，因此面黄肌瘦，颧骨高出，肋腹凹陷。
见有人坐到他摊子前，瘦小书生抬起昏花眼，神情却是热切：“公子，买画？”
沸霞光。奇藤异木拔地而起，近处屋瓦嶙峋，远边宫舍林立。入口块通天巨石，上书“尔曹皮归尘，魂归南柯乡”。旁边巍峨矗立着红漆牌楼，金水融描灌出“南柯乡”三个大字，每个都有成年男性那
高。
原来这地狱第层，就叫南柯乡。死去人若无异样，就全都暂居于此，十年八年，等候着判官唤到自己，再去第二层审判发落。
墨燃抱着引魂灯，边瞧边走。
过眼处，布局与人间竟无太多不同，街道、住户、瓦肆，共十八街，九横九纵。鬼男、鬼女、鬼童四下穿行，笑语桀桀，哭声哀哀，端是群魔乱舞，百鬼夜行。
东边儿听到有新丧妇人在抽噎：“怎办，怎办，都说改嫁女人要被截成两半儿，头和脚，各归得那两个死鬼男人，这可是真？谁能与
说说，这可是真？”
“想让你替画张像。”
书生似乎有些惋惜：“人物比山水，总缺意境，你瞧瞧这张泰山烟云图……”
墨燃道：“不喜山水画，就劳你给画个人。”
“不喜欢山水？”书生看他两眼，不太高兴，“仁者乐山，智者乐水，公子年纪轻轻，合该陶冶情操，多闻些丹青香味。这副泰山烟云图，原本是舍不得卖，但你既来摊前问，想来也不是慧根全无，这样，便宜些与你——”
“想画个人。”
她身边也有衣襟袒露，鬓发凌乱姑娘在抹泪：“非要做那暗门子，实在是生活不起，死前去土地庙里头捐块门槛，想要千人踩万人踏，替赎罪。但村长偏生说要付他四百黄金，才能允把门槛换上，要有那多钱，又何苦去做皮肉生意……”
西边儿也有汉子在算：“四百零天，四百零二天，四百零三天……说好走她就走，道儿殉情，怎都在这里待四百零四天，她还是没有跟着下来。唉，她这般柔弱，该不会是黄泉路上迷道，若是真迷道，又该如何是好？”
新死鬼嘤嘤，三五成群都集在南柯乡门口，仍是不甘心，徘徊不去。
但再往前，却都是已经回过魂，认命老鬼。
他们从容都多，泰然得多，有些各自营生，穷打发日子，捱着那漫长时光，等着审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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