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危却怒极:“陪葬又如何?”
姜雪宁下觉得他已经无药可救:“谢居安,世间事不是强求就能有结果,只不过互相折磨。”
可谢危偏不肯悟:“苦果亦是果!”
苦果亦是果。
好句“苦果亦是果”!
谢危那寒厉声音锋锐而冷酷,如同雷霆般灌入她耳中:“你身世,知;遭逢,你晓。生来老天便没给你当孱弱废物机会,你要受千般煎熬、万般捶磨,才能成个模样!梅瓶有隙不可弥合,可你生来若只配当块铁,便该知晓,你没有那样脆弱,便是被人打断骨头,也要重入炉中淌血忍辱,铸成新模样!”
姜雪宁眼底忽然缀满泪。
而谢危却紧紧攥着她,仍旧字句地催逼:“谁爱你,谁重你,又有谁需要你?人活于世,你不如明白。既要痛快,不痛怎能快?处处只想得其快,避其痛,你活着与阴沟烂渠里那些蛇虫鼠蚁有何分别?!”
姜雪宁只如受凌迟之刑,被他言语剖开皮囊,露出血淋淋筋骨,浑身都在发抖:“天底下如你谢危之人能有几何?不是你!”
他冷酷依旧:“所以你这般懦夫才不能同张遮在起。要是他看穿你,要他也与你般愚不可及!”
论如何也不下去。怒意席卷,手上竟不松半分力,非但不放人走,反而路擒拽她向着城楼另端走去。
姜雪宁不愿走也由不得自己,只当他是理智全无:“你干什?”
谢危却全不搭理,照旧往前。
城墙外是荒野连营,城墙内却是市井烟火,贩夫走卒。
她被谢危拽着往前,两人争执不休,途经兵士却个个充耳不闻,全都低下头来,更无人敢跟上来查看半分。
自从上回为雪困于山中时起,她便对谢危这身圣人皮囊下黑暗与戾气有所知觉,然而到底未想,他偏执,疯狂,恐怖,已经到这般地步。
脑海里那根理智弦,终于崩垮。
姜雪宁堆砌在心口万千情绪,连着今生敬与畏,前世怨与恨,尽数奔涌而出,无法自抑
她红眼:“你闭嘴!”
谢危道:“痛?”
姜雪宁往后退去:“你就是不肯放过!”
谢危只被她抗拒与恐惧扎得千疮百孔,然而越如此越不示弱,越激起那深埋戾气:“你尽可逃,往天涯海角去。”
她几乎声嘶:“难道你疯也要拉着旁人陪葬?!”
终于到得那城楼东端。
下方却是家锻造铁器铺子。
搭起来瓦棚里立着好几只炉子,有大有小,里头烧着焦炭。大冷冬天,身处其间铁匠只着短褐,甚至有些打着赤膊,正抡锤用力地敲打着烧红铁器器胚,那飞溅火星,赤红铁块,甚至最顶上熔融铁浆,无不散发着惊人热意。
谢危向着下方指:“自以为是片瓷,碎过便不可弥合。姜雪宁,你以为你是谁,你也有资格当那片瓷吗?你同,都不过是在这烘炉里翻滚铁浆!”
姜雪宁被他掐着下颌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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