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尚仪抹泪道:“殿下今日拜别圣上与太后娘娘后,宫中旧日伴读也会入宫来拜别您,到时再请姜二姑娘给您画画。”
沈芷衣笑:“她来怕不哭成个泪人儿,连笔都要拿不稳,哪儿能给画?”
这道疤是她还在襁褓中时,遭逢平南王与天教叛乱时留下,刀剑擦破她脸,幸而乳娘临死前将她护在身下,才逃过劫。对宫中那些曾经历过此事人而言,这道疤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,皇室曾遭逢劫难,所经历耻辱。
年纪小时,她都不敢照镜子。
等年纪渐渐大,周围人都告诉她:她是高高在上公主殿下,不管长成什样,她想要什便能得到什。因为她身体里所流淌着皇族血脉,不会因为这道疤有任何改变。
宫人们整肃静默,各捧着裙钗香粉。
苏尚仪亲自执匣中螺子黛,为沈芷衣描眉。
才画到半,眼泪便止不住往下掉。
反倒沈芷衣自己跟个没事儿人似,还替苏尚仪擦泪,笑起来道:“苏尚仪看着芷衣长大,如今芷衣要嫁人,该为芷衣高兴才是,怎还哭起来?”
她不说还好,说苏尚仪连画眉黛都拿不稳。
不在棋盘上,暗中松口气,自己落子之后便催促起来:“赶紧该你下,还不信今天赢不你。”
谢危回眸看棋盘,往上落子。
他没发现!
吕显暗喜,尾巴都翘起来,假惺惺道:“你说你,都把这儿当自己家,茶水钱不给也就罢,旁人要作陪那可不便宜。人家娇滴滴小姑娘每天早上去你府里,你却避如蛇蝎不解风情。谢居安啊谢居安,你说你该不会跟人家吵架赌气吧?”
边上剑书眼皮阵狂跳。
时间长,她也信。
因为这些人说得确不错
她便从苏尚仪手中将那黛接过来,凑到菱花镜前自己笔笔轻轻扫画起来,道:“姑娘家双十年华,总归是要嫁人,只不过是有人嫁得近,有人嫁得远。无论如何,苏尚仪也不能跟芷衣辈子,外头天地总要自己去看看,外头风雨总要自己去扛扛。到这节骨眼上,哭起来只让人看低,何妨笑笑,拿出点气魄来呢?”
两道眉画得细细长长似两弯柳叶,眼角下那道浅浅疤却还有些明显。
沈芷衣放下螺子黛,拿起妆奁上细笔,蘸上点樱粉,慢慢地描过去,依着旧日那伤痕形状,勾勒成瓣落樱。
搁笔时瞧瞧,却忍不住笑起来。
她是想起姜雪宁,道:“这妆还得宁宁来,才画得炉火纯青,跟真似。不过去和亲,远出雁门关,到鞑靼可没有人再为描这妆容,自己先描上几回,熟熟手也是好。”
谢危慢慢抬视线,神情岿然不动,道:“吕照隐,倘若再有下回,你藏起几枚棋子,便都给吃进去几枚。”
吕显瞬间僵硬:“……”
你奶奶你后脑勺是长眼睛吗?!
*
次日早晨,鸣凤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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