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时候,姜雪宁觉着自己活得就像个笑话。
她想着也真笑起来。
只抬眸望向谢危,便看见对方也正注视着自己,于是挑眉道:“先生劝完?”
谢危看出她现在似乎不大想搭理别人,便收回目光,以免使自己显得过分冒犯,只把桌上那封信捡,顺着原本折痕叠回信封里,淡淡“嗯”声道:“劝完。”
姜雪宁便道:“那学生告辞。”
姜雪宁笑:“先生怎劝?”
谢危想想,道:“父母亲情,得之不易。若不想舍,倒也不必针锋相对。有时候退步天地阔,便能得己所欲得。”
退步,天地阔。
姜雪宁搭着眼帘,没有接话,只是将这两页信笺放下。
谢危那张峨眉装在琴匣里,靠在角落。
番周全谋划,又说府里安排得甚是妥当,倒也没有走漏消息,唯望谢危路途上再费心照应。
另则却又说,兹事体大,到底没瞒过孟氏。
孟氏乃是他发妻,又是姜雪宁生母,自来因旧事有些嫌隙,知道姜雪宁搅和进这些事里之后大怒,甚至险些大病场。近来临淄王殿下沈玠选妃消息已经传出,礼部奉旨拟定人选,已勾姜雪宁姐姐姜雪蕙名字上去。若此时家中闹出丑事来,坏家中姑娘名声,也坏这桩好事,孟氏怕要迁怒于宁丫头。
是以厚颜请谢危,劝姜雪宁几分。
待回家中,万毋与母亲争吵,伏低做小些忍点气,怕闹将起来府上下不得安宁。
谢危没拦她。
姜雪宁作势起身,只是待要掀车帘出去时,才记起袖中之物,于是又停下来,将那装印印囊取出,两手捧放在几案上,道:“昨夜途经时得闻先生休憩,未敢打扰相请。身无长物,只来得及刻方藏书印,聊表学生寸心,谢先生
她不意看见,于是想起旧事。
此情此景,竟与当年初见谢危有些像。
只是那时候没有这样大、布置得也这样舒适马车,只是那样简陋朴素驾,后头还跟着几个聒噪仆妇;那时候谢危也还不是什少师,不过是个白布衣青木簪、抱着琴“远方亲戚”,生得张好看脸,看着却是短命相,病恹恹模样;那时候她当然还不是现在姜雪宁,仅仅个才目睹婉娘咽气不久,怀着满心不敢为人道恐惧去往京城见亲生父母小姑娘,生于乡野,把周身尖刺都竖起来,用以藏匿那些仓皇难堪自卑……
如今又同谢危坐在马车里。
还是去往京城这条路。
内宅中事情,向来是不好对外人讲。
姜伯游倒在给谢危信上讲,可见对他这位忘年交算得上是极为信任,中间当然也有层谢危是姜雪宁先生缘故,觉着姜雪宁入宫伴读后学好不少,当是谢危功劳。
信中倒是颇为姜雪宁着想模样。
然而她慢慢读完之后,却觉得心底原有几分温度也都散个干净,像是外头雪原旷野,冷冰冰。
谢危打量她神情:“要劝你几句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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