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忽又从张遮口中听他提起其母,姜雪宁上世那些愧悔几乎立刻像是被扎破似涌流出来,让她觉出自己卑劣。
万幸。
切得以重来。
她不由感念老天恩赐,只是不论如何想强打笑容,这通酒,顿饭,到底吃得有些食不知味。
宴尽临别,要出门时,萧定非也不知是不是看出点什端倪来,瞧她片刻,低声道:“二姑娘怎也恍恍惚惚?”
屋舍里忽然很安静。
后面萧定非又笑起来打破沉闷气氛,对着张遮说好几句吉祥话,举杯遥遥祝愿京城里张母她老人家身体康健事事顺心。
姜雪宁却变得心不在焉。
连后面还说什,行什酒令,都忘,脑海里面浮现出是前世幕幕旧事。
夜里宫廷,她拉张遮袖子,恳请他帮自己把;坤宁宫中,乍闻事败他被周寅之等人捏罪名投入大狱;然后便是那初雪时节,张遮家中传来噩耗……
只是……
雪再好,终究要化。
萧定非已经不顾小宝反对行起酒令,圈转过后正该轮到张遮,却没想看向张遮时,却见这位张大人静坐在桌畔,静默地望着窗外。
他喊声,张遮才回转目光。
萧定非察言观色上也是很厉害,笑着道:“难得良辰佳节,可看张大人神思恍惚,好像有什事情记挂在心?”
地看她,也举盏饮尽。
萧定非在旁边揶揄:“哎呀看二位说得这恩深如海情真意切,知道说你们在吃年夜饭,不知道怕还以为两位是在拜堂呢!”
这人说话总没个遮拦。
姜雪宁皱眉道:“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。”
萧定非道:“哈哈,快坐下快坐下吧!来来来,给你们倒酒,光这吃着喝着也无聊,大家来行个酒令怎样?”
姜雪宁没有回答。
萧定非便觉得自己认识新新旧旧这
那位老妇人,姜雪宁从未见过。
可料想寒微之身,困窘之局,教养出来儿子却这般身清正,该既是位慈母,也是位严母,是个可敬好人。
她想,上世张遮狱中得闻噩耗时,回想那切因由,会不会憎恨她呢?
那些日子,她都在惶恐与愧疚折磨中度过。
末死倒算是解脱。
姜雪宁也看向张遮。
张遮却低垂目光,慢慢道:“天雪夜寒,京中该也般。家母独居旧院,张某如今却身陷通州,未能归家侍奉,心有愧,且有些担忧罢。”
萧定非顿时“啊”声,有些没想到。
张遮母亲……
昏黄灯光下,姜雪宁手搭着杯盏里,酒液忽然晃动起来,摇碎盏光影,她面色仿佛也白些,少几分血色。
话说着他还真给众人斟酒。
张遮坐下后,却有几分恍惚。
安静夜里远远传来放爆竹声响。
他向窗外看去。
道藏楼修在山间,外面是泥径山影,古松堆雪,飘飘扬扬雪从高处撒下来,格外有种雪中围炉夜话深远幽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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