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三子咧开嘴:“当然知道,白老板,听客人们说过。打仗凶得很,有大兵扛着枪,梭子突突下去,老百姓就跟麦茬子样,全都倒下去,再也爬不起来。”
“还有新亭街上总成群结队上街那些学生,都说捐躯赴国难,没上过学,不识字,不懂,但老板说,捐躯就是死,打仗就是要死人,死很多很多人……”
白楚从盆前抬起脸来,取下帕子,边擦脸边道:“你知道倒多。去柜子上拿糖吃去吧,少在这儿贫。”
小三子嘿嘿笑,翻身就跑,蹦跶着从张小柜上摸小把把芝麻糖,欢快地跑
这些都是那位郁先生弄出来,但却盖英法章子,有效力,便是东洋人也不敢随便冲撞。
人们先是观望试探阵子,便蜂窝地往租界里涌。
这时候不少人都是有个想法,那就是租界是天底下最安全地方。
有洋人护着,任外头打仗打得天翻地覆,还能真扰到租界里头?
也有真被吓到,觉着租界也绝不是个安全地界儿,东洋人若真来海城,打都打到,还真就过租界大门而不入吗?又或者,那是英法租界,东洋人来,谈判番,若有足够利益,英法还能护他们到底吗?
知会您声儿,下月初不用来,戏楼要关门,不开张。”
白楚并不意外,只慢慢点点头,边拆头饰,边道:“徐老板这是也要离开海城,逃难去?”
小少年点点头:“老板说要去晋南,到那里投奔亲戚。白老板,你不走吗?”
“走?走哪儿去?”白楚道。
小少年声音大些:“去外头,海城外头,许多地方呢。老板也说,和商队北上,也愿意带上几位角儿,到晋南,还要开戏楼哩。白老板,老板没和你说吗?”
他们可不信。
如此,他们便想要彻底离开海城,去别地方,华国这样大,总不能处处都打仗。徐老板便是此类人。
但也有些不能走或是不想走,前者譬如上年纪老人,后者便是白楚这类。
“小三子,你知道什是打仗?”白楚笑下,弯腰洗脸。
水声哗哗。
白楚捋起碎发,起身到铜盆边,用水沾沾手,清亮悦耳嗓音很淡:“说过,但不想走。”
小少爷瞪圆眼睛:“怎不想走?白老板,你没听见警报声吗?嗡呜——嗡呜——就是这个声儿!戏楼里人都说,那是要打仗,再不走就走不,要死人!”
这两礼拜,海城县辖区边缘总隐隐约约响着飞机声音,紧急警报时不时便要响上几声,吓得人不敢上街,只躲在家中炕洞里地窖里才算是将颗心吞回肚子里。
但这也就是最初那几天事而已。
后来租界贴告示,又登报,说是兴许要打仗,可以接收租界外居民避难,但物资是有限,不能谁都拿,优先那些有身份证明,进去也有规矩,要洗干净头脸,简单地检查身体,不能什人都往里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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