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大容斐开始跟着顾惊寒做早课,练剑,打坐修行,偶尔会起下山逛集市,老实许多,也听话许多。
直到在次集市上,容斐无意中翻开本无名话本。
不过是寥寥几眼,就令他如遭雷击。
这天回去路上下起大雨,顾惊寒和容斐共撑把伞,慢慢往山上走。
容斐不自在地落后半步,克制而晦暗眼神时不时扫在顾惊寒侧脸上,矛盾而沉郁。
“还小,当然害怕,等大就好。”容斐赖在顾惊寒被窝笑嘻嘻说。
他知道顾惊寒纵着他。
这个脸色冷得掉冰渣师兄对他心软得可怕。
几岁大顽童起初还有点规矩,后来便是出笼子鸟,在整座长青山撒欢儿地玩,祸害整个山头。水里游,天上飞,还有园子里老道最喜欢几丛兰花,全都被他辣手摧残过。
但顾惊寒从来没有真正训斥过他。
容斐走上长青山那个傍晚,火烧云霞,燃起半边天光。
竹林前少年盘膝坐在块高大磐石上,缓缓睁开双形状姣好凤眼朝他看来,清俊冷肃面容如工笔画描绘般端谨逸致。
暮日西沉,浮光披落在他乌黑长发和素净道袍上,朦胧幽谧,如不慎窥来仙人遗色。
容斐愣在原地,怔怔看着,便见那少年开口道:“叫顾惊寒,你叫什?”
唇瓣动动,容斐找回自己声音:“容斐,叫容斐……文采斐然斐。”
“师弟。”顾惊寒步子突然顿。
容斐猝不及防,撞在他肩上,正要避开,却被顾惊寒反手揽住肩背,半靠进顾惊寒怀里。
“师兄,怎……”容斐浑身僵硬,舌尖有些打颤。
“靠近些,”顾惊寒看他眼,手掌按在他湿透半边肩膀
即便长到十几岁,容斐也常常滚得身是泥,被顾惊寒从山林里拎出来,带回道观,不痛不痒地挨上戒尺。
真不疼,但不过半个时辰,这人还是要拉着他手,认真仔细地涂上药。
容斐从来没有告诉过顾惊寒,其实他不爱调皮捣蛋,只是顾惊寒为他涂药时眼神太过认真专注,他想让这双眼睛永远只看着他。
这种情绪也不知什时候攻占他脑海,令他沦陷其中,无法自拔,不可遏制。
但他慢慢长大,便知道自己再做这些事已经不合时宜。
“从今日起,你是师弟。”
句话,从破庙里爬出来乞儿就成为长青观第三个主人。
老道是个不作为,整日只会闭门念经,长年累月也不会见这两个便宜弟子面。容斐进长青观,朝夕相对,便只有个顾惊寒。
顾惊寒将只有六岁容斐安顿在自己隔壁卧房,但这个师弟似乎胆小得很,每逢打雷下雨,或是做噩梦,就要跑来敲他房门,抱着枕头瞪圆双桃花眼看着他,搂着他脖子蹭进他怀里,还要他讲故事才能睡着。
顾惊寒自忖自己心肠冷得宛如铁石,但每每对上这个小师弟,却是无可奈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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