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他忽然意识到,自己或许完全错。
五年前那场雪比今日还要大,听说整个京城都是银装素裹,不少文人墨客都即兴挥毫,写下或豪迈或精美诗文篇章。
没有人知道,
冰天雪地下,他亲手斩杀自己战马,将冻得发硬肉块块分下去,眼中滚烫,心底寒凉。
接着,粮饷却忽然到。
都是常年在军中摸爬滚打,眼就能看出这次粮饷显然不同往日。粮垛有大有小,稻米有陈有新,最后实在已经凑不够粮食,甚至塞满满当当腊肉面饼。
刀头舐血过来硬汉子,见奔头便立时抛开怨怼绝望。将领们将冻得硬邦邦饼子发下去,下头兵卒人手块,搁在怀里焐软,合着化雪水狼吞虎咽地吃进肚子里。
有吃就不觉得苦,将士们大声谈笑着这次军粮实在来得不容易,也不知道户部那群家伙究竟抄几家粮仓。
御林卫连忙点头,取过伤药递给他,又顺口道:“今日天气不好,可是右相腿伤又犯吗?”
宋戎目色微凝,心口莫名跳,面上却越发平静下来:“怎,你们也知道?”
“知道,五年前旧事,大抵也是这个时候——陆相那时候还只是在中书省任职,听说是军中出什变故,也不知道究竟是怎回事,居然就在宫外石阶上跪整整三天。多少人来劝也不肯听,最后还是心力交瘁呕血昏迷,才被送回府上去。”
大抵是想起那时情形,御林卫摇摇头,喟然叹息声:“那之后,陆相行事做派,便再不复当初……”
宋戎如坠冰窟,只觉周身血液都仿佛凝固,只余片彻骨寒凉。
他却没有笑,在那车接车卸下粮饷里,他只看到拮据。
银钱拮据,粮食拮据——该是怎样无计可施,才不得不将切能想到口粮不遗余力地堆上去,千里迢迢地运过来。
他那时已久未归朝,还以为是国中生灾荒,所以才会将军饷拖延到现在。于是对那位远在京城皇兄彻底没怨怼,心中反倒生出浓浓愧疚。
因着这份愧疚,无论此后朝中对军中如何难为排挤,无论叫他去打多硬多艰难仗,他都再无怨言。
也正是因着这份愧疚,这次朝中生变,他甚至没有半分犹豫,便断然千里奔袭回京驰援。
对方再说些什,他已经无心去细听,手里分明握着伤药,却莫名没有力气转身。
胸口像是破个大洞,冷风毫不留情地灌进去,将整颗心冻得生疼,却又像是有烈火在心底灼灼焚烧。
五年前冬日,他比谁都更清楚军中出什变故。
边境不安,战事正是最吃紧时候。大军爬冰卧雪搏命厮杀,封接封八百里加急文书送回京城,却都像是石沉大海,赖以为生粮饷始终毫无动静。
军中存粮已经告竭,如果因为缺粮而撤军,边境十城势必落入敌手,倘若死战不退,那片皑皑白雪,迟早会成为将士们埋骨之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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