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这时手机响。
昏暗中顾远如同凝固雕塑,铃声从响起到挂断,他都没有任何动动手指去接通意识。
然而几秒钟后手机铃声再次响起,很有不被接通誓不罢休气势,在空旷办公室中响个不停。
顾远终于低下头,只见手机屏幕在黑暗中闪闪,上面赫然显示着:顾洋。
“……”顾远终于接通电话,嘶哑道:“喂?”
顾远松开手,所有纸张无声无息飘回桌面,他深深陷在扶手椅里。
事实就像记冷酷巴掌,迎面扇在他脸上,顾远甚至听见那重重声——啪!
剧痛混杂着讽刺,犹如毒蛇般圈圈盘旋而上,将毒液注射进剧烈痉挛心脏。
——那个男人是顾名宗。
是他那有权有势说不二亲生父亲。
自己是怎慢慢坐到椅子里,他只感觉大脑片空白,恍惚中只听到自己心跳声音。
扑通,扑通,扑通。
血流下下冲击太阳穴,发出鼓点般强烈又急促敲击。
顾远轻轻放下产权书,许久后又拿起下面几张印照片纸。
首先映入他眼眶就是少年时代方谨,约莫十八九岁,正低着头从飞机上下来;顾名宗身西装革履走在他身边,看样子像是要去参加什会议,在视线很难注意阴影中,他手正抓在方谨胳膊上。
“大哥你在哪里?你能过来下吗?出事,父亲把和妈都关起来,们在……”
顾远整个意识就像岩浆般滚热、焦躁而迟钝
所谓品学兼优被资助,所谓年轻精英被总公司聘用,都是覆盖在肮脏肉体之上华美锦被,只要伸手掀开,便能看到里面触目惊心真相。
顾远胸膛剧烈起伏,发出粗重如受伤野兽般呼吸声。他突然又想起那天在卧室门外听见呻吟和喘息,声声,就那毫无保留灌进他耳朵,电流般鞭笞在每根中枢神经上;当时他差点就推门进去,只差点点,就能推门进去看到所有龌龊幕。
然而他没有。
顾远愿意付出任何代价,只求时光倒回那天,让他打开那道门。
让他在故事开始就独自走开,不要等他献祭般奉上所有热情和爱意之后,再发现那是通向地狱深渊。
照片下是时间和拍摄地点注脚,显示数年前,德国海德堡。
紧接着几张照片都是在德国,几乎都是海德堡,也有些在慕尼黑。照片上大多数只有顾名宗和方谨两个人,有去看球赛,有共进晚餐,有在马路上前后漫步;下面都有时间和地点注脚,甚至还有“顾名宗留影”等字样。
其中有张照片,是方谨站在栋带独立花园小别墅前,正轻轻关上精美雕花铁栅栏门。微风从他年轻脸上拂过,刘海略微扬起,露出柔和沉静面部轮廓;他低垂眼睫异常清晰纤长,隔着好几年岁月和黑白影像,都能感觉到那柔软质地。
然而下面附着这栋德国别墅地址和购入合同。
购买人是顾名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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