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河安葬妻儿与岳母,辞工作,回村。他用z.府给那笔抚恤款还清先前女儿手术欠下债务,剩余都给他三舅治病。他弟弟即将毕业,还未找到实习,成天焦头烂额。
村支书替他写个申请,经领导——也就是村支书自己——批准之后,大河在山神庙旁边摆起个小摊,除卖饮料,也卖竹编各种小玩意儿。惯常卖是蛐蛐、螳螂与蝴蝶,其他小动物要贵些。有些游人在山下长住几天,还可以在他那里按自己要求订做,两三天之内可以拿到只活灵活现小兔子,或者辆小车,或者精致小巧袖珍山神庙。
他仍住在秀秀家祖屋里,占间小小客房睡觉,其他东西分毫不动,就好像他只是暂时借住,不是这家主人。
他每天早上煮两个红苕两个鸡蛋,早早地来到山神庙前,摆好摊子,坐在大石头上,摆个红苕个鸡蛋在身旁,然后就低头默默地吃自己那份。吃完,就盘着腿坐在石头上开始编竹子。编到第三只蛐蛐时候,第批游人差不多就爬上山。
中午他吃早上来之前蒸好馒头下肉干,有时候也炒两个小菜带来,照例是要分山神份。
都要落下泪来。
“瓜娃子,”大山神灵说着,声音轻微地颤抖,他是那样为他疼痛,“瓜娃子,别哭,她们想你替她们活着,她们想你好好地活着……”
他轻轻地捧起大河哭得泪眼模糊脸,冰凉指尖摩挲着他泪痕。
“别哭,别哭……”他说,他俯下头轻吻他额头,声音轻柔而颤抖,像是从远方传来,又像是在耳边,“回来吧……不要再离开,不要再去到痛苦里去……你是山娃儿,这里才是你家……回来,回来身边……”
大河醒来时候,太阳已经没入山侧,山间小路上亮起路灯,而负责打扫卫生清洁员——是村子里邹大妈——使劲地摇晃他胳膊,“哎!这不是大河嘛!起来!起来!别在这里睡,要感冒!”
下午等游人都走
他昏沉而茫然地坐起,呆下,才意识到去抹擦脸上泪水,然而脸颊干涩,哪里摸得出半点哭泣痕迹。
他茫然四顾,芍药花在路灯阴影里开成黑乎乎片,哪里见得山神影子。
“大河,你什时候回来?身体好些没得?”邹大妈天天在村子里东家长西家短,早知道大河家事故,此刻便有意关心关心他。谁料这小伙子呆呆傻傻,也不知道是不是听不懂她说什,光是四下张望,然后脸呆滞惶然地摇晃着坐起,瘸拐地自顾自走下山去。
邹大妈看着他干瘦背影叹口气,这娃儿从小就造孽,死妈,死老汉,死爷,眼看着生活好起来,娶婆娘有娃儿,眨眼全家又死光,也不知是不是真像村民们传得那样,是天生背时娃儿扫把星。
“造孽哟!”她叹息着重新挥起扫把,扫走大石头旁边、游人丢下个饮料纸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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