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十分奇怪,走到山神庙后大石头前,叫声,“山神?”
然而半晌没有回应。他站在那片黑暗里,并没有觉得森冷与可怖,但却觉得慌乱与紧张。山神从来没有这样不在过。
他张开嘴要再喊声,却听见远处女娃儿低低小
、秀秀也睡深夜再来。
只是第二日还要上学和干活,长期下去,总是要犯困,他常常摸黑编着竹叶,便睡过去,脑袋倒在山神微凉肩上,然后在半睡半醒懵懂中觉得自己似乎被抱住——但是醒来后却发现没有。有时候他会索性留宿夜,将他那愈发高大身体如幼时样蜷在大石头上面。只是越近冬季,那石上便越发地凉。
直到有天夜里他蜷在石头上,凶猛地连打三个喷嚏,才终于十分久违地被山神翠绿袍子覆住。
大山神灵坐在他身边,垂下头看着他,面上是静默淡然神情。他将只手臂轻覆在他胸口,长长袍角便遮挡住从领口袖角灌入他衣服里冷风。而大河在困顿迷蒙中下意识向山神凑近,将头发短而粗硬脑袋如幼时般拱进山神怀里。
大山神灵并没有推开他,事实上并没有任何次能够狠下心去拒绝他亲近。于是他紧紧环住山神腰,加深这个拥抱,然后十分满足地坠入梦乡。
那年冬天继续延续着暖意,直到年关岁尾,仍旧没有落过场雪。娃儿们都是无忧无虑地玩耍,大人们则有些犯愁,担心没有雨雪杀灭害虫,影响来年收成。
不过至少今年是个丰收年头,所以该庆祝仍旧是要庆祝。到年三十晚上,村人们聚集起来在村口坝子上吃年夜饭,支起十几口大锅炖起菜式简单却内容实在伙食。火红大烛映亮村喜乐。老人们用烟枪磕着脚底,对着满桌大盆小盆饭菜,唏嘘回忆着几十年前场夺去他们父母兄弟大饥(这个是必然被和谐)荒。男人们热火朝天行着酒令,笑骂吆喝声混乱片。妇人们唧唧喳喳聊着家长里短,不时往大锅下面添些柴火。娃儿们嘻嘻哈哈满坝子乱跑,举着饭碗嘴角留着红苕渣,偶尔被他们妈和老汉吼上句,然后不理不顾地又继续玩闹去。村支书带着人点燃从镇里买回来大红鞭炮,喜庆劈啪声震荡沉睡山谷。
而大河在这歌舞升平热闹里偷偷离去,怀里揣着他舍不得吃颗鸡蛋——平时鸡蛋是要省下去拿去集市里卖,只有过生日人才能吃到,而在家里,从来只有弟妹生日,没有人记得他是什时候生日,连他自己都不清楚。
他乌黑脚板心上还残留着鞭炮碎红衣,踏着冰冷泥土,口里呼着雪白热气,啪啪地跑上山。
他满心兴奋与欣喜,因为很难得能带上鸡蛋作为贡品——自从爷爷去世后,山神就再没有享受到这种待遇——喘着气到黑幽幽山神庙前。月色被树梢遮大半,便只余下小块光亮。然而四下张望许久,都不见山神影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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