吩咐完,咸宁帝又问回:“延龄还没告诉朕,刚刚为何心不在焉?”
谢琢惭愧道:“臣念着冬日天寒,明年开春,冰雪融化,无定河洪水湍急,不知道会淹没多少农田民舍。又想到今日制科开考,希望参加考试举子中,能有二可用之才,解无定河春洪之危
真有转机,又有什用?
又有什用……
这刻,佛前,温鸣生生呕出口血来。
烛光摇晃,他撑在冰冷地上,手抓着衣襟,单薄布衣下,嶙峋脊背不住颤抖,嘶哑如哭:“温鸣,枉为人夫……枉为人子……”
腊月二十六,谢琢在文华殿轮值。因为天寒,他有些咳嗽,咸宁帝还特意让高让端来药茶给他润喉止咳。
双眼通红,如泣血般,定定看着纸面上被晕开墨迹,逼仄字音仿佛从剧痛胸腔中挤出,“来生,来生为什还要遇到……明明你该想着,来生不要再遇见才对!”
“不要再遇见,四娘,千万不要再遇到……即使遇见,也不要再做妻子……”
接连呜咽在佛堂中响起,又淹没在雨声中,温鸣突然抬起头,直视佛祖垂下双眼,踉跄起身,将面前蒲团重重地砸在地上,沙哑怒斥:“为什没有报应……为什那些人不会遭天谴!为什不遭天谴!为什……”
若不是盛浩元那些人伸手,他早在三年前甚至六年前就已考中,他会好好做官,会努力抄书,会把母亲和妻子都接到洛京同住,会在冬日给她们买炭,会带他们去看大夫……
就算艰难,就算清贫,但,她们不会死,不会饥无食,不会病无医,不会在他完全不知道时候,安安静静地独自死去!
见谢琢难得有些心不在焉,咸宁帝取笑道:“延龄可是因为快过年,想着回家?”
谢琢回过神来,立刻羞愧道:“臣御前失仪。”
“怎就失仪?延龄年纪不大,心思浮动是正常。”要到年关,御案上事情少许多,咸宁帝有关心近臣闲心,“过年可会将家里人接到洛京?”
谢琢回答:“臣父母早逝,只有个老仆在清源老家守着老宅。不过老仆年纪大,冬日严寒,不适合舟车劳顿,所以应该不会接他入京过年。”
“这样,”咸宁帝很欣赏谢琢,无父母照拂却能高中探花,说明心志坚定,不会轻易动摇,没有家族所累,也少朋党之争,让他能放心将事务交到他手里,说着,语气也愈加温和,“那你独自在京中过年,可以多走走多看看,京中繁华,非其他地方可比,如此来,你这年过得也不会冷清。”
可是,他妻子病重,连药都咽不下去时,他在做什?
他跪在地上,用四娘熬更守夜,亲手为他缝制衣服,去擦盛浩元脏污鞋面和吴祯袍角。
他母亲无声无息地离世时,他又在做什?
他知道试论和策论题目,正在不断告诉自己,他可以和那两人周旋,以后肯定能等来转机。
转机,转机,
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,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