严医生气得鼻歪眼斜,碍于贺作舟面子,坐在床边替方伊池把脉:“六爷,他烧迷糊,您也跟着迷糊?”
“不放心。”贺作舟抿唇,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,“这他妈叫烧迷糊?看他是烧傻!”
不嫁……个屁!
“傻,心疼还是你。”严仁渐磨着后槽牙,讥笑,“行,没大毛病,就是烧得难受,估摸着做噩梦。”
“……您老行行好,让安心睡觉
他心里又酸又涩,恨自个儿明白感情明白得太晚,又怨自个儿早不懂晚不懂,偏偏这时候懂。
要是换和六爷扯证以前,他态度强硬些,说不准还能分开;要是换成婚酒席办以后,那就是真什犹豫也没有。
可他恰恰在和六爷有肌肤之亲、旁人又以为他们二人没扯证当口,懂。
懂,便要开始为六爷考虑。
于情于理,对于此时贺作舟而言,娶个服务生,都算不得什光彩事。
他猛地怔住,呆呆地望着贺作舟下巴,终于意识到嘴边话是声“喜欢”。可他不敢说。
世间万事万物,“喜欢”最轻贱。
贺六爷“喜欢”押着家世与名声,可这两样东西方伊池都没有。
他只有个病恹恹妹妹,家徒四壁;自己在平安饭店做服务生,声名狼藉。
他喜欢是不配和六爷喜欢放在起。
他不想回到那样生活里,他被六爷养娇。
于是方伊池惊醒后做第件事,就是去找自个儿梧桐枝。
贺作舟不知道方伊池做噩梦,却实实在在被那行泪惊着。
小凤凰在床上哭次数不少,基本回回都掉眼泪,可现下什都没做,还哭,那便是真伤心。
可他伤心什呢?
病中多忧思,方伊池没伤风,说不准还想不到这层,奈何他就是病,还病得稀里糊涂,心思弯弯绕绕地晃圈,忽然说什都不肯成婚。
贺作舟坐在床头看报,看没几分钟,耳朵边忽然传来细若蚊蝇抽泣声,再细听,每道哭声后头都藏着两个字儿——不嫁。
贺作舟傻眼:“敢情伤风还能把人烧糊涂啊?”
六爷不会和生病人计较,小凤凰真心他还是能感觉出来。
于是前脚刚离开北厢房严仁渐,后脚又被“请”回去。
贺作舟等着盼着,想要小凤凰自个儿把心里头委屈说出来,结果等来是声失落至极呢喃:“想洗澡。”
“不成,冷。”
“身上出汗,难受。”
“不嫌弃。”贺作舟把他按进被子,裹好,“你身上好闻呢。”
方伊池没力气羞恼,只把脸埋在被子里,偷偷滚落几滴泪。
生着病,吃糖,贺作舟陪着,怎就哭呢?
方伊池哭出几滴泪,翻个身抽抽鼻子,眼角糊着层湿意,拱到贺作舟怀里,用滚烫额头不停地蹭六爷下巴。
“嘛呀这是?”
方伊池低低地咳嗽起来,蜷缩起来颤抖:“先生……”
“嗯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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