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步算步,起码现在六爷还稀罕他不是?
直在观察方伊池阿清心里沉,见他眸色黯然,神情却越发坚定,便知道他钻牛角尖。起先若还有三分能劝动他可能,此时就是分也不剩,怕是贺家老爷子再反对,方伊池都能硬着头皮嫁进贺家门。
包厢门再次被推开,这回服务生手里端是装着热毛巾瓷盘。贺作舟跟在他们身后进来,自然地站在方伊池身后,有意无意地去捏他脸颊。
方伊池发着呆,毫无反应。
贺作舟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出异样,弯腰扳正他脸,狐疑道:“还气着呢?”
“你真想好吗?”阿清不甘心地追问。
方伊池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碗边缘,指尖慢慢浸染上冰冷湿意,仿佛北平城里几个月都无法融化寒冰,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个寒战。
怎会没想好呢?
他想得比任何人都深,甚至想到贺作舟不要他以后退路。
其实也是没有退路。
又或者不是贺作舟,是李作舟、王作舟,只要是六爷魂儿,他迟早栽进去。
方伊池和阿清沉默地注视着桌上白瓷花瓶,那里头插着株含苞待放玫瑰,露珠悬在殷红色花瓣上,像悬而未落泪。
“你这人就是这样,瞧着温和,实际上倔得很,早知道劝不住,可就是管不住嘴,总想着再说句,再说句,你或许就动摇呢?”阿清眼睛猛地睁大,里面燃起希冀光,但又倏地熄灭。
“可你是为给妹妹治病,能穿上旗袍在平安饭店工作方伊池!你怎会动摇呢?”
“就算你不解六爷,不稀罕贺家财产,只要认定六爷这个人,也是会嫁。”
“不就是叫你声‘小挨刀’。”六爷难得哄
像他这样服务生出身男妻,就算六爷放他条生路,贺家也不会让他出去丢人现眼,或许会化作井底枯骨,或许会成为树下捧淤泥。
生而低贱,死不足惜。
但贺作舟给方伊池勇气,让他拼着这样下场,也舍不得离开落脚梧桐枝。
就这着吧。
他对自己说,就这着吧。
眼瞅着阿清越说越悲伤,方伊池连忙强打起精神:“事无完全,六爷……六爷不是那样人。”
“你是想说,你会是那个幸运儿?”阿清凄凉地勾起唇角,嗓音变得又尖又细,甚至还有几分刻薄,显然再次动气,“方伊池,你觉得你会是那个在宅院里活下来男妻,你觉得六爷辈子都不会腻味你,你觉得……”
阿清嗓子哑,说不下去:“不是你妹妹,没那狠心!你这不是逼亲眼瞧着你去玩命吗?”
不怪阿清生气,嫁进贺家成为贺作舟男妻不是说着玩玩。对贺作舟而言,可能只是看对眼个服务生,做点出格破事儿,可对方伊池而言,往后就是旁人再也无法插手生。
进那道院门,他生是贺作舟人,死是贺作舟鬼,自此与门外世界无干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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