名年轻人躺卧在天波开镜牌坊顶端横栏上,微风起芦苇荡,轻轻吹拂着他鬓角发丝,十分闲情逸致。
他自认是个很乐观年轻人,从不去怨天尤人,幼年与娘亲孤苦相依,受尽白眼,她病逝枯瘦如女鬼时,他才九岁,娘亲临死前说许多他当时听不懂话,大概意思是生下他并不后悔
极喜欢檀盒上雕饰,盒子没有打开过,因为她知道越是自己在意东西,赵衡便越憎恶,何况这檀盒还是赵衡眼中钉送?她怕旦打开,被他得知,那念珠与檀盒就都没。
裴王妃柔声道:“你们下去看看北凉世子殿下是否近。”
这两位连王妃日三餐吃什都要与靖安王书信如实禀报婢女告退声,便姗姗提裙下车。
裴王妃双指捻出密信,是靖安王亲笔:送侄千里。
裴王妃皱皱眉头,喃喃道:“寓意送君千里终须别?就不亲自相送?”
裴王妃摇摇头,似乎自觉对这五字不得要领。赵衡当年宫闱夺权失败后,虽然在王朝内如今最顶尖拨庙堂权贵中评价不高,甚至被异姓王徐骁和几大得势藩王大加嘲讽,但她却知道这仍是个极有野心男子,日不恨当年所受羞辱,日不想重返那座城那座宫,这样个野心勃勃如窗外芦苇不绝于风吹雨打藩王,世子赵珣被打,却要亲自登门请罪,已是天大忍耐,真是破罐子破摔,再度自贬身份给个后辈抒发番离别情谊?裴南苇没来由想起出府时他站在台阶顶上,居高临下捻珠微笑说那句话:“夫妻缘分场,已替你祈福百万句,本王问心无愧。”
裴南苇将密信放回信封内,低头看眼檀盒,拨开帘子看到婢女们还在道路上翘首以待那名世家子,下意识伸手去抚摸檀盒,刚刚触及便被火烫般猛然缩回,这位王妃心生懊恼,赌气般狠狠抓起檀盒砸在车厢内壁上,檀盒坠地,滚落出串古朴念珠,裴南苇不信佛法更不信黄老学说,只是出身名门士族,这些年又在靖安王府见多识广,对这串中原美誉“太子”婆罗子联结而成“满意”,见钟情,女子善变啊,才丢檀盒,这会儿便满目怜惜地去拾起念珠,靠着车壁,握住颗象牙白色圆润太子,裴南苇仰首痴痴望着。在世人看来,贵为王妃,青州是她,襄樊是她,窗外芦苇荡是她,都说她,可实情如何,就如市井百姓辈子不会知道庙堂宫闱里勾心斗角,这些,其实都不是她。
裴南苇想起年幼时无忧无虑,想起初入王府风光煊赫,想起当年正王妃那张森冷脸孔,想起赵珣从赵衡那里学来阴沉,想起瘦羊湖湖畔客栈出门时那下荒诞,当她听到马蹄轰鸣,终于想起密信,记得相濡以沫白头偕老靖安王那临别如同幅挽联赠言,裴南苇悚然惊,失手丢掉念珠,脸色像是片秋季凄凉雪白芦苇。
哪里是送君千里,分明是送到黄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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