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全都知晓，所以在跳崖前
那
刻，盛灵玉心中没有牵挂。
可跳下去以后，在真正面临死亡瞬，在身体下坠瞬，在意识到之前，盛灵玉身体比他意识抢先步伸出手扣住
崖壁。
他下滑很长段，石壁将他手上血肉割开，他都没有觉得疼，他脑海中记忆翻涌，走马灯般闪现许多许多东西。
杨惑，苻红浪，陆巧，最后是小皇帝，很多很多小皇帝。小皇帝和他说，盛灵玉很好，盛灵玉在他心中是个君子，是个圣人。
可他好吗？
又是声“嗯”，听上去熟悉又温和，康绛雪道：“你发誓。”
其实这句话何需誓言？盛灵玉就是这样想，自他从崖边爬出探出头看到那枝红梅时，他便已经决定。
盛灵玉没有虚言，这夜，他是真跳崖，也是真在跳下去以后，中途又爬上来。
那是副极其可笑光景，自己决定跳下去，却偏偏在寻死以后做出丑陋无用挣扎。
盛灵玉原以为自己在寻求种解脱，在杨惑提出要他自尽之时，他几乎没有犹豫便道：“好”。
盛灵玉，不管你心里在想什
，你都可以跟朕说，朕会听，不管你想去哪里，想做什，也都可以跟朕说，朕会送你去，会帮你做。朕知道朕不像个好皇帝，但朕以后会努力去做个好皇帝，你想要东西，好国家、好朝堂，不管是什，朕都努力给你。”
“所以你坚持下去，朕和你保证，会变好，以后定会变好，你别离开，好不好？”
这些话听上去动听极，几乎每句都能给人种被爱着错觉，盛灵玉也知道，那只是错觉，小皇帝对他和他对小皇帝感觉并不相同，可即便是错觉，对盛灵玉而言也已经够。
他愿意、想要、奢望沉溺在这份错觉里。
他还要不惜切去维持这份错觉，不管做什，都要在小皇帝眼中干干净净地活下去。
他哪里好？
天底下有哪个君子，会肖想君王，会手刃亲父？又有哪个圣人，会不忠不孝，如此狼狈之态还要挣扎苟延残喘？
他根本就不应该活下去，不配活，不能活。
盛灵玉靠着皮开肉绽左手悬挂在深渊般崖壁之上，他知道，他应该放手。
放开，就是清清白白死
他是真觉得好。
弑父母者，本该如此。
在路过落霞宫门口那刻，盛灵玉未做他想，在明光寺见到祖父和母亲牌位那刻，他也未做他想。
他目送着小皇帝在雪夜中走远，目送小皇帝离去，他都以为——他完全放下。
他知晓祖父和母亲已经被安置好，知晓妹妹灵犀将世受陛下庇佑，知晓没有自己，小皇帝无人为难会过得更轻松。
盛灵玉轻声道：“嗯。”
康绛雪听得模模糊糊：“你说什？”
盛灵玉道：“微臣说，微臣不会离开。”
小皇帝心那乱，经历种种心神震动之后几乎恍惚：“……真？”
盛灵玉道：“嗯，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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