仆役们倒是已到,纷纷铺开地铺睡楼,并角落外头有炭炉,终年不熄,与厨房连通烟囱管道,地热管供给书阁、简室与藏卷之处驱潮所需,以免潮气湿寒凝冰令古卷竹牍破裂,墨块碎开。
段岭刚进,杂役便朝他说:“少爷是读书人,请到二楼去。”
二楼虽阴暗片,却也十分暖和,窗阑外雪色如昼,雪花洋洋洒洒细碎影子映在白得通透窗纸上,形成毛绒绒光。高大书架排排屹立,纵横倒影下,宽大木案中央亮着盏灯。
四周架上全是藏书、卷宗与木简。辽帝昔年南征,将汉人京城洗掠空,对文献书籍钟爱有加,尽数运走,分于上京、中京与西京等地存放,更有前朝大师真迹。
淮水之战以前,这些书籍都存放于陈国天子太学阁中,寻常人难以看到,如今却蒙着历史灰尘,静静伫立于那盏灯昏黄光线中,卷面上不知蒙着多少古往今来先贤圣魂。
近半月,满腔希望落空,沮丧无比。然而他仍旧相信郎俊侠定会来,毕竟他从未爽约,素来也是说到做到,也许被什事绊住,时间脱不开身。
段岭回房中,整理物件,又听前院敲钟,忽而心中动,跑过去看,远远地瞥见拔都离开背影。
段岭突然明白,拔都意思是叫他去吃饭。
先前少年人意气早已不知忘到何处,仇恨来得快去得也快,段岭对他已全无敌意,反而生出些许同病相怜之情。
这两天里名堂仍有杂役五六人留守,厨房做大锅烩菜,连着门房在内,数人排队依次去领食,饭堂里点着两盏油灯,只开张桌,段岭端着碗打好菜过来,见无处可坐,拔都便朝侧旁挪个位置。
灯下,拔都铺开被褥,放个枕头,段岭犹豫不决,不知是否该过去,拔都却看也不看他眼,径自去书架前翻书。当真是冤家路窄……段岭心想,虽然自己并未将拔都看作什仇人,却始终有点不大自在。想必拔都也是这般,两个小孩都觉得没必要冷脸相对,却无人愿意先开口讲和罢。
于是段岭把褥子铺到长案另侧,两人中间是那盏灯,楚河汉界,互不相涉,他也去找本书,以打发等候郎俊侠来接自己时光。
段岭初识字,读书甚为吃力,只得读配画较
段岭正迟疑时,拔都终于开口,脸不耐烦地道:“不揍你,坐罢,怕成那样?”
段岭心想谁怕你,面子上仍有点过不去,却总不能捧个碗站着吃,于是只得在拔都身边坐下。
万郎俊侠真不来怎办?段岭心里七上八下,随即又安慰自己,郎俊侠定会来,想必是琼花院里留他吃饭喝酒,走不开。
兴许喝醉,待醒酒后便会来找自己。
饭后,段岭又回房等会儿,放假省炭熄火,房内冻得和冰窟般,段岭只坐不住,来来去去地走,想起门房说过在藏书阁过夜,想必有烧火取暖之处,便卷被褥,吃力抱起,穿过后院到藏书阁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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