耿曙没有回答,恢复如既往沉默。
太子泷眼里悲痛难抑,汁琮之死,甚至比当初听闻耿曙与姜恒噩耗时,更让他心碎。缘因耿曙之事乃是场意外,而父亲亡故,则犹如宿命般,令他无力阻止,就像亲眼目睹着父亲,驾驭匹疯马,最终驰入深渊中。
他拉不住,喊不住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切发生。
耿曙想安慰他几句,却不知如何开口,最后,他说句:
“爹故世时候,也很难过,这切都会过去。”
紧接着,他瞪大双眼,像极上吊人,想喘息,却无从挣扎。他两腿不住乱蹬,脸色变白,复又涌起铁青,直至张脸变得靛蓝,五官扭曲,恐怖无比。
姜恒握住他手,在这最后刻,兴许他能好受点。
最终,汁琮慢慢地安静下来,手垂落。
秋风吹过安阳别宫,万千雪白帷幕飞卷,十五年前耿渊在此处琴鸣天下,带走梁王毕颉。
十五年后,同个地方,雍王远道而来,终于客死他乡。
在哥哥儿子面前,亦从未成为过众人瞩目对象……他与汁琅、耿渊……他们三人,像极当下汁泷、姜恒与耿曙。
而姜恒来到榻畔那刻,汁琮再次想起七岁那年……高烧不退,汁琅安静地坐在榻畔。
他张张嘴,眼前片模糊。
姜恒端详他,知道汁琮已受尽这折磨,他只求速死。
姜恒辨认出汁琮无声口型。
太子泷抬眼看着耿曙,耿曙想想,又说:“觉得他当年做得不对,就像你也觉得他做得不对,可他依旧是你爹,明白。”
他很少与太子泷说心里话,与姜恒不样,这刻,也许正因姜太后所言,他竟暂时放下姜恒与汁泷也许将有战未来与担忧,在他眼里,太子泷成为他真正弟弟。
“也明白。”太子泷说。
耿曙看着太子泷,轻轻地叹口气。
他明白太子泷也很孤独,像姜恒样孤独,曾经他什都有,但如今他,已是真正孑然
命中注定,有始有终。
晋惠天子三十六年,秋,雍王汁琮薨。
“当——当——当——”王宫之中,丧钟敲响。
太子泷与耿曙在午门前,见过前来告慰千夫长们,正在路上慢慢走回宫去,同时听见钟声,抬头。
“不知道为什,”太子泷朝耿曙说,“他率军前往郑国时,就隐隐约约,觉得会有这天。”
他在说——“哥”。
记忆里汁琅,渐渐与姜恒重叠在处,汁琮兄长,他嫂子,耿渊、界圭……无数人影子犹如走马灯般闪过。
“你恩怨,”姜恒低声道,“今日两清。众生皆有死,天子如是,去罢。”
接着,姜恒拈住汁琮咽喉上竹签,将它拔出来。
没有鲜血狂喷,没有剧烈挣扎,汁琮喉咙处凝结血块堵住他气管,让他最后口呼吸也无以为继,他脸色变得铁青,两手用尽最后之力,艰难抬起,捂着喉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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