耿曙曾巡视雍国国土,在最东面也曾见过狭长、破碎海岸,那里礁石嶙峋,海水片漆黑,孤独而荒凉。在见到越地尽头、鱼米之乡盛夏之都时,亦觉得很美。
而身穿洁白单衣、在沙滩上涉水姜恒,仿佛已与这碧空万顷、海天色融为体。
耿曙笑起来,那是他这个月里第次笑。
他在距离姜恒不远处坐下,将黑剑横在膝头,随时注意着周围动向
“上来。”耿曙牵着两匹马,姜恒早已按捺不住,惊呼,越过耿曙,冲过山地,站在山腰上,狂喊起来。
“是海!”姜恒大喊道,“是海啊!”
他这生,终于头次真真切切,用自己双眼看见海。大海如此宏大,望无际,海鸥鸣叫声阵阵,夏日烈阳照耀在海面上,泛起金光。浅海处渔船划过,沙滩上沙粒细软洁白,犹如盐粉般。
姜恒难以置信,回头朝向耿曙,耿曙示意去就是,并始终注意着周围动向。
姜恒跑向海滩,险些被袍襟绊倒,当即除外袍,脱靴子,站在海水中,怔怔看着眼前幕。
界圭说,“想起来,你确实反抗过。那天杀回落雁,就是你反抗。其实你时时刻刻都在反抗,只是用你自己办法。”
“界圭,你究竟想说什?”太子泷语气忽然带少许威严。
“你们三兄弟,”界圭说,“个像把剑,个像本书,个像面盾牌,底子都是样。”
界圭转身,离开寝殿时,稍稍回头,又道:“有时觉得,你与姜恒之间,隔面镜子。”
太子泷注视界圭身影。
“你看!”姜恒捡起贝壳,让耿曙看。
耿曙把马儿拴在海边,说:“待会儿找个人家借宿,你想看多久就看多久。”
犹记那年,朝耿曙说“想去看海”时,七岁姜恒以为自己辈子也不会走出姜家高墙。事实上这世上又有多少人,从生到死,俱不曾有机会离开家乡?
但他这说,耿曙便始终记得,十二年,他从未忘却。
如今他们终于来到海边,碧浪与晴空之下,大海彼岸,是否有着云雾笼罩仙山?罗宣、松华与鬼先生,想必已在海尽头开始新生活罢?
“好好做你该做事罢,”界圭为他关上门前,又行礼,客气道,“若有缘,你们总会见面。”
三天后,雍国王子汁淼、卫卓同日出殡,场面浩大。太子泷沉默不语,亲自为汁淼扶灵,汁琮则护送卫卓棺木,巡过雍都落雁。汁淼生前衣冠送入宗庙内安葬,卫卓则葬入大雍忠烈祠。
迁都之举提上议程,汁琮亲自选址,雍国版图重制,北至远山,南至嵩县,雍已占天下十之近半,延伸过黄河,触及安阳、洛阳,更有狭长腹地,犹如把剑,剑刃尖端则是嵩县。
雍国出关,天下惊惶,梁国灭国,此刻汁琮却昭告天下,十月十五,下元节当日,将在洛阳举行“五国联会”,切照旧。
盛夏时节,姜恒跟随耿曙,转过山峦,隐隐听见浪涛之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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