捧着宣纸手臂忽地沉,却是他猛地挥起手来,掀飞那沓子轻薄透白宣纸,那宣纸在他与她之间纷乱地飞起,那样天旋地转纷乱间,他那双眼睛深深地掩在军帽下阴影里,透着怒和恨,直劈她入心间,让她明白,她已经没有逃避,没有敷衍,没有装作与他素不相识
女修道院办学校,学生也主要是修道院内育婴堂孤儿,这些孩子每日背着个小布包来上学,林杭景便在这学校里当国文老师,住在离学校不远处小庭院里,也是修道院资产,每个月还可以拿到六十五块钱工资,她白天在学校里教课,晚上便去沈宅做沈恪家庭教师,生活过得平淡安静,却是她最想要。
这日中午,她正坐在教员室窗前批着作业簿子,忽见只小小手从窗户格子外面伸进来,手里攥着只白色栀子花,林杭景放下钢笔,抿唇笑,嘴边便出现两个浅浅酒窝,柔声道:“你们再调皮,就告诉泰瑞莎姆姆去。”
她这句话才落,就见那木格子窗前出现行小脑袋,全都是十岁左右小毛头,穿着育婴堂蓝布衣服,剪着色平头,笑嘻嘻地看着林杭景,其中个圆脸孩子眨巴着眼睛道:“林姐姐,们玩去吧。”
林杭景便道:“叫林老师。”
那些孩子嘻嘻笑,反倒异口同声地喊起来,“林姐姐。”林杭景看着他们,也做不出严肃样子,只是笑,道:“想出去玩也行,昨儿教你们诗可都背会?”
“背会,背会。”圆脸男孩子率先答道:“还记得那句呢,红酥手,黄藤酒,满园□宫墙柳。”他也只念这句,便领着那群孩子冲进来,手里拿着个五彩斑斓大风筝,拽着林杭景道:“林姐姐,林姐姐,咱们放风筝去,放风筝去。”
就听得“啪”声,原本放在桌面上钢笔竟然被林杭景碰翻在地,登时断成两截,那些孩子吓跳,看着林杭景发白脸,嗫嚅道:“林姐姐……”林杭景勉强地笑笑,道:“不放风筝,你们自己去玩这个,好不好?”
那些孩子也懂事得很,看着林杭景这样,便乖乖地拿风筝走出去,教员室里时寂静下来,林杭景怔怔地看着那摔成两半钢笔片刻,脑海里竟全是那五彩斑斓大风筝,那是她最初、最真最纯爱,她鼻子发酸,眼角蓦然湿。
阵风顺着敞开窗户吹进来,那摆放在桌面上轻薄宣纸没有被压住,竟被风吹出窗外去,已经吹出去大半,林杭景才回过神来,慌忙站起来,快步走到门去,那宣纸落在走廊里,铺片,林杭景蹲下身去捡,才捡薄薄沓子,却有人站在她面前。
林杭景看着那乌黑军靴,心中刹那阵失措地抽紧,手指死死地捏住那怀里沓子宣纸,努力地放平心神,才缓缓地起身,再抬头瞬间,双目已经清明,只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人,微颔首,礼貌地道:“萧少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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