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说有什理由?”许久,他才开口,声音飘忽,目光自风惜云身上移开,指尖拨动,折扇缓缓打开,墨兰图点点呈现,直至完全展开——枝秀雅墨兰长在悬崖之巅石缝里,生长得艰难却挺秀。
“不知道……真不知道……”风惜云看着他目光渐渐迷茫,“以你为人,燕瀛洲既是敌人又身负重伤,你要杀他,要视而不见,可你……这是为何?”
丰兰息抬眸看她眼,脸上忍不住浮起抹介乎于自嘲与讥诮间笑容,“玉雪莲只有朵,你与他都中萎蔓草毒,自然只会用来救你。他是皇朝部下,可不是敌不分、只有慈悲心肠人,没杀他便已是留情,只是看在他拼死救你份上,才摘片莲瓣给他服下,又兼他身伤,能否活命那真得看老天肯不肯留他,所以将他安置在宣山脚下农户家,留些药,任他自生自灭。”说着,他站起身,依着身高,低头
待所有人退下,帐中只余风惜云与丰兰息。
两人相对而坐,中间隔着丈之距,目光相遇,感觉却是那远,仿佛是各立悬崖之巅,隔着万丈深渊遥遥相对,彼此皆无法靠近,只怕前进步便会粉身碎骨。
半晌后,风惜云从旁几案上取过半块青铜面具,垂首,指尖轻轻摩挲着面具上被箭射穿那个洞,轻声道:“知道这次在鹿门谷射杀谁吗?”
丰兰息心中动,目光扫过她手中面具,再落回她脸上,脸色平静无波,只是望着面具眼神却怎也掩不住哀凄。顿时,他心中惊,难道是……
“想来兰息公子也未想到吧?”风惜云移眸看向他,嘴角浮起冷诮笑容,“那个人便是你说已死在宣山冀州烈风将军燕瀛洲!”
话落,丰兰息手中折扇刷地拢,目光与风惜云相对,片刻,又轻轻打开折扇,平静地道:“如此说来,那个燕瀛洲——当年你以命相救人,这次却是死在你手中,由你亲手取他性命!”
他声音平淡如水,听在风惜云耳中却如芒刺,她目光闪,语气却依然平静,“是啊,亲手杀个从坟墓里爬出来人。”
丰兰息静静地坐着,将手中折扇慢慢合拢,目光盯着扇面上那幅他亲笔所绘墨兰,当墨兰全部合拢于折扇之中时,他才抬首,平静地看着风惜云,然后起身走近,微微俯身,盯着她眼睛,字字道:“你在怨恨?”
风惜云平静神色瞬间褪去,变得冷酷又悲愤,“黑狐狸,你相识已十年有余,无论你对他人如何,可你从未骗过、瞒过什!可是……为何……为何……燕瀛洲……你要说他死?”她猛然站起身来,目中弥漫起水雾,水雾之后却燃着怒焰,怒焰之中是切肤痛楚与彻骨悲伤!
被那样目光凝视着,丰兰息只觉得面上凉凉,身体也凉凉,心底也凉凉,这炎热夏暮里,此时此刻,他却凉得有如置身深冬雪夜,静寒而空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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