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,厂里派来起重师傅,带滚动葫芦,缆绳,帆布,卡车跳板。两部黄鱼车,负责送饭,车上插红旗,摆有冷饮桶,馒头蒸笼,搪瓷碗。工人日夜把守,已经三天。
阿宝走到大门口,女工说,又来做啥。阿宝说,看婊婊。男工说,过来。阿宝走近,让男工浑身上下摸遍,然后进花园,眼前看到电影里柏林,冬青,瓜子黄杨,包皮括桂花,全部掘倒,青砖甬道挖开,每块砖敲碎,以防夹藏。小间门口,堆七歪八倒陈年绍兴酒瓮,封口黄泥敲碎,酒流遍地,香气扑鼻。大厅里空空荡荡,地毯已卷起竖好,壁炉及部分地板,周围踢脚线,俱已撬开,所有窗台,窗帘盒撬开。三只单人沙发,四脚朝天,托底布拆穿,弹簧像肚肠样拖出。个工人师傅,手拿榔头铁钎,正从地下室钻出来,尘灰满面,肩胛上全部是石灰,根本不看阿宝,直接跑上二楼。厅里其他陈设,苏联电视机,两对柚木茶几,黄铜落地灯,带唱片落地收音机,对硬木玻璃橱,古董橱,四脚梅花小台等等,已经消失,据说当天就运到淮海路国营旧货店,立刻处理。
饭厅门口,堆有几箱落满灰尘罐头,包皮括油咖喱罐头,葡萄牙鲲鱼酱(Anchovysauce),番茄沙司,精制马尼拉雪茄,数十瓶洋酒。阿宝走近餐厅门,内里拥挤不堪,大餐橱,餐椅,茶几已搬走,五六个工人,集中清理高叠堆箱笼。有个中年人,身穿及膝蓝布工作衣,个工人说,老法师,这叫啥。中年人看看讲,这是“落珠”,就是银盘子。工人说,懂经。中年人讲,古董店,估衣店,银行银楼名堂,全厂只有本人,算是学过几年生意,吃过几年萝卜干饭。工人说,见多识广。中年人低声说,“隆鑫”三厂,资方大老板,不得,徐汇区洋房里,翻出瓶法国三色酒,五十年以上名酿,也是第趟见识,酒瓶内部,分三玻璃隔断,直到瓶口,同样三等分,分别装红,白,蓝三种酒,可以分别倒,也可以混吃。工人讲,味道呢。中年人讲,香煞人。此刻,工人开始低头写,中年人唱名说,德国“Legends”老式落地保险箱,基本已经清点,剩下来是,英国金镑,就是小金洋,每块重计,贰钱贰分伍厘,算赤标金,壹仟零肆拾捌块。东洋,啥,就是日本小金洋,重计贰钱陆分伍,叁佰柒拾贰块。法国金洋钿,就写金法郎,每只分量多少,壹钱柒分伍厘,共总是壹千块整。德国金洋,也就是金马克,重计壹钱陆分伍,肆佰壹拾块,写好吧,箱子数目,共总肆拾壹件,三楼箱子问,樟木箱,肆对,计捌件,此地,中式牛皮箱,肆大肆小,计捌件,其他西式皮箱,大小多少,二三四,共先写廿叁件,写吧,好,藤箱肆对,包皮角铁皮箱子,壹对,其中要写明白,计有柒箱,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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