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以迟钝如他,在后来日子里直没有意识到,是那双偶然撞进他怀里、后来又始终追随着他眼睛,在屈指可数几个春夏秋冬里
窗外骄阳似火,蝉鸣阵阵,他抱着胳膊闭目养神,脑中却刻也停不下来,又在重复已经构想无数次未来——
他会在年内出国,五年内学成归来,他不需要个很聪明配偶,有些利用价值又能听他话最好,他要在最短时间内积累实力,把秦家牢牢捏在手心里,让他们血债血偿。
假寐少年睫毛轻缠,在不知不觉中咬紧牙关,捏紧双拳。灵敏耳朵忽然捕捉到奇怪响动,他睁开眼睛往门口望去,只见门被缓慢拉开条细缝,只毛茸茸脑袋在门缝里摇来晃去,伴随着刻意压低清朗笑声,让他不由得倍感烦躁。
他站起来大步走过去,拉开门,做贼似小家伙只来得及倒吸口气,就头扎进他胸口里。
那时候纪小星大约齐他肩膀高,低头正好能看到他段白皙后颈,和修得干净整齐短发边缘。
在做梦。
说不定是快死。他记得乡下老人家说过,人在死前会看到这辈子经历过最重要事情。
时间齿轮在塔台倒下那刻戛然停止,这会儿总算休息够,像被上满发条玩具,开始嘎吱嘎吱地缓慢倒转。
他看见被情欲熏红脸颊纪小星在他身下浅浅呻吟,水光潋滟眸子里映着他轮廓。
他看见只软软手举在面前,素色指环戴在细白无名指上,月亮和星星交相辉映。
他刚要先发制人地质问“你在干什”,怀里人抬起头,眼睛睁得大大,像只受到惊吓小鹿。
他突然就张口结舌,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后来,他把原因都归咎于这双眼睛太好看,而不是因为触动他心,也不是因为他刚好中意这样干净纯粹人。
自打懂事起,他看到“喜欢”和“爱”都是有交换条件——父亲曾经喜欢妈妈,是因为她够漂亮;妈妈说爱自己,是因为想要自己帮她报仇;连他青春期对纪之樟那点朦胧小悸动,也不过是因为纪之樟优秀且家世好,能跟他匹配,能被他利用。
他以为他生命中只有筹码,没有爱。
他看见藏在枕头底下日记本,扉页上横七竖八地写满他名字,那对从未使用过钻石袖扣别在枕头边缘,金属托已经在长期抚摸下失去原本应有颜色。
他看见纪小星闭着眼睛躺在冰冷手术台上,双目紧闭,皮肤泛着不自然冷青,他抖着手摸摸前天晚上还对自己笑着那张脸,早已没有往日柔软和温度。
他看见纪小星躲在角落里,以为没人发现他,走出去半步又缩回去,像个受委屈小孩子,鼻头红红,偷偷抹把眼角泪,扭头消失在视野里。
……
或许是两辈子被他深深铭刻在脑中事情太多,越到前面齿轮转得越快,画面在眼前飞快掠过,晃便停在19岁那年夏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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