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黎几乎要以为那天是过节。直到回去后,顾母跟他说:“二小子,村里头人说,家家户户都得有个去当兵,按理来说是你哥。可你哥……”
顾黎就懂。大哥是长子,要撑门面,不能去。顾强是小弟,最受宠,也舍不得去受苦。
该是他去。
他答应。在那之后,拼死拼活攒下来津贴都往回寄。
可这些都没换回来什。不疼他人,并不会因为这个儿子赚钱养家而去疼他,反而变成他
“做饭,刷锅,洗衣裳,都干过,洗就是家人。”顾黎说,“干七年。”
从十岁起就开始干活,直干到入伍。顾父顾母是不会起来烧饭,顾大哥是长子,天到晚都被顾父带着,今天走个亲戚明天招呼招呼客人,更不会干这些。顾强又最小,只知道在外头撒腿跑着玩。
家里活,大多数都是顾黎在做。顾父说是要教导长子,整天往家里带人坐坐,时不时要留人吃饭,然而哪有饭?
没细粮也没肉,巧妇也做不出无米之炊来。好粮食要留下来做种,他们平常吃东西比猪食都不如,这样东西端上桌,还要被顾父骂,说顾黎给他丢脸,这点小事都做不好。
只有逢年过节,能见着点肉星。那薄薄几片肉,都是顾父、顾大哥、顾强碗里头。顾黎从来没吃过。
总斩不断吧?都在报纸上看见,你生意做那大,现在都是大老板!你把弄过去,让坐个办公室,不是挺容易吗?”
他又哀求道:“哥,你不能不管啊。打断骨头还连着筋,好歹都是你弟……”
顾黎摇摇头,好像觉着可笑。
“只要有用人,不养闲人。”
顾强不觉得自己算闲人,梗着脖子,“是你家人!”
他听最多,只有他娘抱怨。
“就是生你个兔崽子,差点儿活不……”
顾黎七八岁就已经懂事。知道他娘在生他时候遭大罪,身子骨留病,所以承担起家里活时,声也没有吭。他没肉吃,没新衣裳穿,裤腿直缩到大腿。没人给他纳鞋底子,冬天里雪灌进来,脚指头冻得红肿片,只能自己在干完活后扯点棉花絮子垫着,顾黎从来不抱怨。
哥哥弟弟吃肉时,他就端着碗,安静地站在墙边上。
只有天,顾母对着他笑,那时候顾黎受宠若惊。顾母拿着家里布票,给他扯布,勉强做个背心套身上。
顾黎说:“只有个家人。”
然而并不是顾强,也绝不会是顾强。他抬起步子便要走,顾强瞧见,终于气急败坏。生活压力跟当初闹掰懊恼块儿压过来,压他几乎要透不过气,他抬起头,冲着男人背影喊:“顾黎,你真不管吗?他妈被人当黄牛用,天天骑在头上——你就这狠心,点儿都不管吗!”
这回,男人脚步停下,扭过头看他。顾强心里喜,以为这事有希望。
紧接着,他却听见他二哥说:“也干过。”
“……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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