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恕出营帐疾走几步,又陡然顿住身形。
他攥着帕子,迟疑地立在萧瑟寒风中。
殷承玉主帐就在十步之外,守夜士兵已经抱着长枪靠
薛恕惊坐而起,惊恐地大睁着眼沉重喘息。背上包扎伤口因为动作幅度太大,再度撕裂开来,暗红血浸透衣裳。
在外间守夜小童听见动静进来查看,见状赶忙提来药箱,但对上他骇人神色,又畏缩着不敢上前,喏喏道:“监官背上伤口裂开……”
薛恕自可怖梦境挣脱出来,心神巨痛,木然转头看小童眼,未语。
见他径沉默,小童试探着靠近些,大着胆子替他拆绷带,重新上药包扎。
薛恕动不动,等他处理好伤口,方才披上外衣下地。
地宫入口就在他卧室之中。那时他整宿整宿地睡不着,便去地宫里守着殷承玉。
冰棺打磨得剔透,他可以轻易看到安详躺在里头人,假装他并未离开,还在自己身边。
可便是再寒冷冰,也无法让具尸体鲜活如初。
那张精雕细琢面孔逐渐变得青白僵硬,眉目发间结厚重寒霜。而他只能像殷承玉生病那时般,眼睁睁看着,却无能为力。
人力在生死面前总显得脆弱渺小。
应红雪与贺山走后,天色已经不早,薛恕早早便歇。
北地早入秋,天已冷起来。加上连绵阴雨,潮湿冰冷。虽然营帐内摆炭盆,但薛恕仍然睡得不安稳,梦里寒气阵接着阵往骨头缝里钻。
他仿佛又回到地宫里。
四壁都是冰块砌成,散发出森森寒气。人在里头待久,连血液都跟着冷下来。
这地宫是薛恕为殷承玉所建。
他想见殷承玉。
阵阵往肺腑里钻寒气冻得他发颤,唯有亲眼看到那鲜活人,亲手触到他体温,才能叫他安心。
他必须立刻去见他。
薛恕面白如鬼,将药箱夺过来,在里面胡乱翻找通,终于找到想要东西。将药帕子攥在手心,他匆匆往外走去。
雨不知何时停,带着潮气冷风扑面而来,冷得人打个哆嗦。
薛恕每每想见他,却又怕见他。
地宫寒气无孔不入地将他包裹起来,拖着他往沉不见底暗处去。
薛恕瞧见殷承玉在底下,仰着脸朝他笑,可只是眨眼间,那张鲜活面容便开始枯萎衰败,血肉化开,只余枯骨。
冰冷腐朽气息将他包裹。
“殿下——!”
他亲自督建帝陵,连帝王梓宫都按照双人打造。原本是预备着等殷承玉崩,他便也殉追随而去。
两人生不同时,至少要死后同穴。
只没想到殷承玉托孤遗诏打乱他全盘计划,他求死不能,又无法忍受百年之后亦要相隔两处,所以在帝陵完工之前,留条出入暗道。
国丧之后,他命人在宫外府邸之下挖座地宫,又运来无数寒冰,生生造出间冰宫,将自帝陵偷运出来殷承玉遗体,安置在冰棺里。
这放就是五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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