殷承玉“嗯”声,没有回头,继续坐在廊下。
萧瑟秋风卷起落叶,打着旋经过。他满头长发未束,在风中飘飞,双温情眼里只剩下苍凉孑然。
薛恕想要靠近他,可脚步动,人便惊醒。
只那双苍凉眼睛仍留在脑海中,叫他心脏攥成团,酸涩难言。
即便明知道只是梦境,可薛恕回忆起来,仍然控制不住戾气缠身。
*
薛恕从乾清宫出来后,便去趟御马监领人。
有薛恕关系在,卫西河已经验过身份,拿身份牌子,顺利入宫。只不过他身体有疾,不能在御前行走,薛恕便直接将他带回西厂,日后负责掌管西厂大狱。
将人安置好,天色已经晚,薛恕便歇在西厂。
他习惯性地想要点上雪岭梅助眠,接着又想起香味沾身恐怕会引人注意,便克制住,只将那帕子压在枕头下,辗转半晌才睡过去。
嘴角勾起浅浅笑。
上世殷承岄回宫时,已经六岁。
他刚出生就被赵嬷嬷带着逃出宫去,在偏僻乡野隐姓埋名生活。赵嬷嬷当时逃得匆忙,身上未带太多银钱,是靠着四处给人做绣活、浆洗衣裳才养大他。
殷承岄在乡野长到六岁,连字都不识几个。又因为乡野中孤儿寡母总遭人欺辱,性子也变得乖戾偏激。
那时他身体已经不太好,为尽快让殷承岄长成合格储君,他狠下来心来拿戒尺严罚,才掰回他性子。
那样金尊玉贵人,不该满身萧索坐在廊下。
他就当端坐高堂之上,尊贵无匹,受万人朝拜。
心底有什涌动着,他忽然很想见殷承玉。
但宫中不比天津卫,耳目众多,他如今
梦中又见殷承玉,只是这回却不同以往辗转于床榻间,又是另番景象。
殷承玉穿着身与他极不相配粗布麻衣,静默坐在廊下,表情很淡。他脸上犹带病态苍白,往日红润唇毫无血色,压抑地咳嗽两声后,侧脸对身侧郑多宝道:“墙倒众人推,树倒猢狲散,如今已无倚仗,他们如此,也是人之常情。”
郑多宝愤然道:“可当初——”
“如今还提什当初。”殷承玉抬手打断他,又咳两声,语气淡淡道:“旁人都靠不住,莫再多想。只要日不死,总会有翻身机会。”
郑多宝还想说什,却忍住。他扭头偷偷擦眼泪,哽声道:“那去替殿下煎药。”
只是他到底是没有机会看到他长大后模样。
好在重来世,有他和母后保护,殷承岄再不必受颠沛流离之苦。
殷承玉将手指从殷承岄嘴巴里抽出来,拿帕子擦干净,又问起满月宴事。
虞皇后道:“满月宴定在四月初五,切从简就是。听闻今春各地少雨,还有些地方遭蝗灾。省下来应用度,命人送去救济堂,就当是为你弟弟积福。”
“如此也好。”殷承玉想到下头报上来灾情,也是皱眉,又在虞皇后处坐会儿,便回慈庆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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