狗勾:愿
这污糟糟乱世,也没有什再值得留恋。
直到他不经意抬起头,看见城门大开,素衣黑发殷承玉翩然而来。
如神祗降世。
从前他不屑旁人求神拜佛,受苦受难人那多,神灵如何会顾及?求人不如求己。
但后来他才知道,神确实能救世人于苦难。
鱼台县令尸位素餐,在疫病爆发之后不顾百姓死活,匆匆上报之后就命官兵将整个鱼台县封锁起来。活人、死人,还有染病病人都圈在处,原本没病,时候长,也染病。
更难捱是没有食物。
水灾之后,房屋损毁,米粮耗尽。被围起来百姓为争抢仅有食物,打得你死活;饿得很,易子而食也不是没有。
就在这样无望境遇里,母亲也染上疫病。
染疫病人更遭排挤,他们只能在半坍塌破庙里容身,找不到食物,更没有药材,每日只能靠草根树皮果腹,与其说是活着,不如说是在等待死亡到来。
来适逢济宁水患,母亲病逝,长姐也嫁人。孤身人无处可去,便去望京。”说起往事和逝去亲人时,他都三言两语带过,语气也十分轻描淡写。
原本兴味盎然殷承玉沉默下来,凝他片刻,道:“过去便过去,也没什可讲。你再与孤说些旁趣事吧。”
薛恕从善如流,不再说那些散发着陈腐气息旧事,挑着市井之中遇到趣事说给他听。
他声音低沉悦耳,殷承玉听着,昏昏沉沉间便睡过去。他侧着脸枕在薛恕腿上,长发散开,形状姣好凤眼阖着,连带着周身尊贵疏离之意也收起来,显出几分不常见柔软和脆弱。
薛恕小心翼翼地将他头移到软枕上,才下榻。
他说鱼台县令玩忽职守,业已伏诛。
他说孤与百姓同在,鱼台绝不焚城,所有人能活下来。
于是他当真活下来,从烂泥里挣扎出来,步步走到望京,走到他面前。
从此以后,他便是他虔诚侍奉神。
作者有话要说:
后来长姐为换取治病药材,委身给觊觎她已久徐员外。
可即便这样,母亲还是没撑过去。
母亲尸骨未寒,紧接着长姐也不知所踪。他四处打听,才知道徐员外使银子买通看守官差,逃离鱼台县。长姐也被带走。
再之后,便是听说城中疫情太严重,上头下命令,要焚城。
那阵子他浑浑噩噩,仿佛陷在深不见底泥沼当中,无论如何也爬不起来,便觉得或许死也不错。
他并未立即退出去,而是定定在贵妃榻边站会儿,才轻声说:“其实,那时候也在鱼台。”
他们都没有同对方说实话。
隆丰十四年,山东确实闹水患。但山东水患年年都有,并不是稀奇事。真正惊动太子大驾,乃是因为那年济宁州下辖鱼台县,爆发疫病。
而那时他与母亲长姐,刚在鱼台定居半年。
疫病爆发之后,鱼台县宛若人间炼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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