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也不知自己现在境界几何,只知道萧韶死去那万念俱灰刻,忽然就悟透《
林疏直到读完,才发觉自己握着信笺手,过于用力,在纸面留下指痕。
他拼命想去抚平,却终究不能。
不知读多少遍,他怔怔笑笑,有点想去九泉下找到萧韶,对他嘲笑番。
说你这封手书,前言不搭后语,半是安排如何饲养自己,可若果真饲养不好,你又待怎样。
他就这样胡思乱想,时想哭,时又想笑,也不知自己站多久——最后怕浩荡春风吹坏纸张,才收起来。
张桃花笺,熟悉笔锋和字体。
疏儿,见字如晤:
近日,心绪纷繁。夜半未眠,见你睡颜如许,万般悲喜,俱上心头,遂成此书。
萧韶赴死之意已决,仙君展信之时,已销人身,下黄泉,为阴司孤魂野鬼,此生不复再见。君知意,赴死之由,无须赘述。古语有云“天下有道,以道殉身,天下无道,以身殉道”,此身虽承累累罪孽,然终无愧天下之人,唯独负你甚深。
思及此,搁笔数次,久不成书。欲诉离愁别绪,又唯恐误你仙途。你本是天上游仙,偶然至此,赐晌之欢。你之无情道法,曾多番揣摩,贸然断情,恐非《长相思》本意,还须参悟世间相思之意,方可超脱。想来今生别后,君当彻悟七情,回归大道,成太上忘情之身,萧韶于泉下有感,亦欣悦之。
正欲继续往前走,忽听身后脚步声,苍旻追上来。
“林兄留步!”
林疏留步,苍旻说,林兄,方才忘告诉你,这些人之所以能聚集成众,乃是沆瀣气,设计软禁大国师与陛下在皇宫中,等无力施救,而你刚才显现实力,想……
林疏便知道他意思,道:“即刻便去。”
当下便往皇宫去。
大道虽近,你却尚须在人间耽搁数年,知你向来心修炼,不须再加叮嘱,唯独恐你于衣食住行道,随意应付,损伤自身。民间有戏说之语:“金丹虽是长生药,若少青蚨难驻颜。”山庄之财物,你需多加支取,吃穿用度,若无特殊偏好,切记择价最高者。此外,你身体质弱,秋日宜多进补,冬月须居南国,不可饮酒,不可饮浓茶,不可食寒物,不可近沼泽,不可晚眠,宜少早起,切记。
虽世间少有清净之地,然三年前,下江南,访名山,得灵秀之地,为你手植满山花木。东山种桃,西山植梅,南山栽枫,三山环抱处,开源引渠,成映日荷塘。年四季,皆有颜色,你修道倦时,可前往并州观。算来赴死之日,应在二三月交接之际,为桃花开时。某日你穿行东山,东风吹落桃花,沾你衣襟,即是来看你。
方才夜风入窗,你似梦中蹙眉,欲搁笔回帐中,抚你眉头,又思及此后你孤身之夜,竟再难成句。纵有千言万语,不过“珍重”而已。
庚戌年七月廿七,夜四鼓,萧韶手书。
虽隔生死,欣如晤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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