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皮影戏演什,梦里看不清,大概是不记得。可范无救背他看皮影戏这事,却在记忆角落从未忘记。
画面转,是片竹林。十六七岁白衣少年在林中抚琴,束着高马尾黑衣少年在他身前练剑,剑气扫落片树叶。随着簌簌叶落,琴声愈发急促,剑招也愈发凌厉,倏然琴弦挑断,白衣少年蹙眉,指尖被割出血珠。
范无救连忙收剑,匆匆跑过去,担忧道:“你没事吧?”
谢必安轻轻摇头,用帕子擦拭掉血珠:“你剑太快,琴跟不上。”
范无救自责道:“是错。”
谢必安没有客气,心安理得地靠下去。
这觉,又梦回千年前闽越。
总角之年孩童正在窗前念书,另个咋咋呼呼男孩跑进院中,大声嚷嚷:“必安!必安!今晚镇上有皮影戏,们快些去看,晚就来不及!”
男童抬起粉雕玉琢脸蛋,眼里有意动,又有犹豫:“还没有背完功课,明日先生会罚。”
“你这聪明,先生才舍不得罚你,他若要打手板心,就说是撺掇你去,要打打好!”范无救牵起他手,把他拉出屋子,“反正皮糙肉厚,不怕挨打。”
几个省份也只需要坐动车几小时。范无救订票时特意选个靠窗位置,让谢必安能够欣赏到沿途景色。
列车所过之处,景物飞速倒退。不过是山川湖海,草木葳蕤,落在凡人眼底都是个模样。然而神明眸中,这山有山鬼,水有水神,花草树木皆为精怪,万物有灵。
那些地仙精灵感应到无常仙路过,于是水面泛起波纹,树叶轻轻摇晃,都是对神明问候。
谢必安微微颔首,算作回礼。
他勾过盛世将相王侯魂魄,也度过乱世护国战士英灵,见过山河秀丽,也见过山河疮痍。
“你有什错?是琴艺不精。”谢必安抱琴起立,“倒是你武艺愈发精进。”
“不像你是读书料,只能拼命习武,争取考个武状元。”范无救掏出药瓶给谢必安手上伤口上药——他们习武之人常
两个孩子手拉着手,路跑到镇上。范无救体力好,谢必安却有些气喘吁吁。戏台前早已乌泱泱围群大人,他们在后头,挤又挤不进去,看又看不见。
范无救蹲下身道:“背你,你就看得见。”
谢必安摇头:“可那样你就看不见,岂不是白跑趟?”
“你可以讲给听嘛,总好过们两个都白跑趟。”范无救道。
谢必安想,竟也有道理,于是伏上范无救背,被托起来看皮影戏。
山河亘古不变,除非沧海桑田。
世分阴阳两界,人鬼各不相干,神明穿梭其间。今人可与千年前古人共赏轮明月,共看片山河。
谢必安看千里江山,就仿佛看过千年历史。
临近闽省境内,或许是近乡情怯,谢必安没有再注意窗外风景。他闭上眼,在最后时间小憩。
范无救见状,体贴地借他个肩膀倚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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