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站起来,背过手去,喃喃在这幽寂又凄凉竹林风声中自语。他感慨万千地说道:“旧谊散尽,往后又能去听谁琴呢?”
他那墨绿色身影瞬间仿佛扭曲时间和空间,影子像是股烟似,突然在原地飘散。
竹林之中,只有公仪竹静谧地躺在那里。他终身风雅温文,翩翩机巧,只有死时双眉紧皱,显然走得分毫也不安详。
而被他牵挂所有切:肩负着未来半徒洛九
他听到玄武叹声许诺:“三千学子又与此行何干?青龙界为四象之,日后自然都是子民,全都会视同仁。”
公仪竹惨淡笑,那只冷汗沁沁手掌终于连最后点力度和温度都彻底褪去,玄武再托不住,便眼看着那只手无力滑跌于地。
奄奄之间,公仪竹无声气毙。
从此九族异种之中,囚牛就此绝代。
竹生有节,饶是被从底部截断,等炎炎大旱之日,倘若凑到干枯竹根旁边,犹能从空心竹节中饮到捧甘甜净水。
是玄武刻意用手腕托着,只怕现在就要整个滑落,无力如死物般砸在地上。而手主人已经再不能睁眼抬头,只是虚弱地从死灰色嘴唇中吐出几个断续字。
他声音再也不会像传说中那样好听。
公仪竹艰难道:“青龙……院……三千……学子辈……无辜无觉……”
历代囚牛向来好乐风雅,公仪先生就更是风姿卓绝。他少时心气高洁,雅量非凡,中年时就更是风流倜傥,容止可观。素来是个音清似冰雪,在侧如珠玉先生。
他生做事不必假他人手,常做挟琴踏波逍遥游。生世,公仪竹高洁如鹤,疏朗似竹,从未低头,也无需恳求,唯独在临死之前,他卑微软弱如此。
那是风仪之竹能留给孩子们最后点庇护。
玄武若有所思地往半空方向看看,最终也没出手打散公仪竹投往幽冥魂魄。
对着公仪竹于风中渐冷尸身,玄武长吁声,亲自解开公仪竹衣领,替他把那小小嘲风木雕悬在颈上。
连他见过公仪竹风姿和临终遗言后,都不忍令公仪竹容色狼狈地横死在门槛上。
玄武把公仪竹尸身运至竹林中平放,又掏出方帕子给公仪竹擦拭干净脸上汗水、泥土和沾满整个下巴鲜血,这才把帕子翻过面来,盖住他丹田上那个拳头大血洞。
他哑声道:“求……求阁下……”
青龙书院是三千世界里所有求学之人心中圣地,青龙书院诸位先生老师,也胸怀宽宏甘为天下共有老师。
然而今天,今时,今刻,在烈日艳阳之下,于清风水气之中,那杆直庇护遮掩着书院劲竹无声地倒下。
朗朗书声已经离他远去,仙乐琴音亦中途被玄武打断,老青龙主托付之情如今也只有辜负。
公仪竹在片剧痛和灵魂脱壳般轻盈中幽幽地想:公仪此后,再不能行扞守之职,难为天下学子张目,死之后,后来人当继、当记、当跻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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