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不遇就是唱得非常漂亮,他很“艳”,种不脂粉气,很自然艳,像是春景本身,不会有人指责春景不够端庄,不够俏丽。
更重要是,这折是梦,他唱得很梦幻,但不幽咽,不凉,这是场欣悦好梦,是甜,美,温热,和春光样,令人心热。流连人是他,忘返是看客。
这种热度,是程不遇这个演员平时所看不出来种热度和力量,他望过来时,整颗心都仿佛能被他融化、点燃,烧是静火,很莹润烛火,有着玉样光华,总是幽幽亮在心尖
日月轮转,程不遇从睡梦中惊起,自桌边缓步绕上台前。顾如琢从另侧上,两人各看春光,越走越近,最后不小心碰在起。
随后是段步法,走得很缠绵,旦袖要翻过生袍,生进步,旦退步,随后以袖掩面,视线移开,唇边带笑。
顾如琢开口,他声音已经完全坏,不是标准腔调,但也有种奇异、柔和低哑好听。
“小生顺路儿跟着杜小姐回来,怎生不见?”
他回头看。
《惊梦》这折里杜丽娘感情,如何处理,如何理解,不同人都有不同做法,谁最好,也直是个争论不休话题。
程方雪当初是以“灵”与“幽”出名,闺阁女儿家寂寞与庄重,以及醉后小儿女情态,融合得得非常好,且他用也是昆山腔,水磨般柔和圆润,细腻软糯,中州韵,加些苏州腔,咬字辗转,又透着另种不同力度,上台时还是是男旦女生搭配,和俊秀女小生搭,满场风流。
这出戏不好唱,看过行家,再看别,就知道有人唱起来容易少几分少女俏,只剩下幽与寂寞;唱得俏,又少几分灵和庄重,不像青衣;唱端稳,又没杜丽娘这个人物内核,不再是冲破封建礼教少女,而只剩下闺阁苦闷,每分味道,少点都不像。
程不遇垂手在桌边坐下,眉目半阖,眼中似笑,眉间懒倦温柔,似是春困。
这刻,他气场已经完全变,他眼前也不再有其他人,石桌矮凳,满园春景。
“呀,小姐,小姐!”
他走得极其优雅,潇洒俊逸,这刹那,他自己那种不加控制散漫和锐利全部收敛,敛成另种温和从容。
……
几个唱段过去,胡轻流神情已经变,眼神中透着欣赏和赞许。
他开始知道程方雪为什选程不遇当关门弟子,还定要他唱当年自己唱最好这折昆曲,而不是从京戏开始。
他们唱【山坡羊】。
“想幽梦谁边,和春光暗流传。”
“身子困乏,且自隐几而眠……”
他却像是真困,微微偏头,撑肘垂眸,有些孩子气,却带着种惊心动魄、天然去雕饰美——醇和酣然,像是伸手去扶扶,就会见到他带着娇憨笑意,文雅地抬眼睨你眼,眼里带着绚烂水光。
“莺逢日暖歌声滑,人遇风情笑口开。径落花随水入,今朝阮肇到天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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