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时将信将疑地跟枯树对站很久……直到余光里尘不到偏开脸沉沉笑起来。
他因为这个羞恼好久,接连几天都绷着脸到处冻人。但其实夜深人静时候,他悄悄去尘不到常倚地方,还执拗地又和枯树对脸站桩。
然后某天,他真在尘不到指过那
你还醒着……
闻时想问,却根本说不出话来。
这个笼有他完整灵相,所以他踏进来,就记起太多曾经忘却事情。他想起自己曾经问过尘不到,为什常倚着山石往山下看。
那人说他在看松林年年愈青,鸟雀离巢归巢,看山下人白日往来忙碌,傍晚升起缕缕细细袅袅烟。
因为那些东西有生机。
当所有幻境碎裂,那股虚假寒山风霜味消散,草木枯焦味和血味尖锐地破开切,从背后裹上来。
闻时猛地僵住。
他惶然地转过身,看到梦里出现过无数次场景……
那是百里荒山野林,草木枯朽摧折,笼罩着生灵涂炭过后死寂。在那片死寂之中,巨大阵局静静运转着,像个透明罩子,将当年那些令人畏惧、叫人避之唯恐不及切封罩在其中,禁锢千年。
那切“根源”就是尘不到。
这是笼……
这是笼。
闻时对自己说。
这是他当年生剥灵相形成笼,笼里黄粱梦都来自于那具灵相记忆……也是他记忆。
现在梦醒,幻影不复存在。
“……你明明枯草枯枝也能看半天。”那时候闻时总会驳两句,其实不是真爱拆那人台,只是想听那人再多说几句。
尘不到也总会如他所愿,说起更多东西。
闻时记得他当时指着山崖边某株枯树说,之所以看得饶有兴味,是因为他能在那些枯枝败草上看到很久以后,看见它们再慢慢生出新绿。
那时候闻时满脸狐疑。
尘不到便冲他招招手,把他叫到跟前,指着枯树枝上某点说:得有耐心,摒除杂念,刚开始可能要等上好几个时辰才会窥见斑。你来试试。
可是闻时看不见他。
千年后封印阵内,充斥着比当初更多更盛黑雾,它们像无数条交错纠缠巨蛇,又像虬然盘结树根藤蔓,它们张牙舞爪地在阵中流转游走,重重地撞击着巨阵边缘。
每次撞击,都会被陡然亮起金色阵印强压回去。
除此以外,目之所及皆为黑色。
而尘不到半仙之躯和本体灵神就被镇在那片黑海之下,闻时根本看不见他。
他看着笼里松云山垮塌成泥,看着身边尘不到消散如烟,看着山腰灯火落入黑暗,看着切他所沉溺、怀念变为泡影,再也不见。
他站着,看着。
就像个手拿尖锥人遍遍扎着心口,提醒自己要清醒,不能沉沦。因为他还有事没做完。
他在生死间往返十二轮,长途跋涉,就是为此而来——
他灵相还镇在笼心中央,那上面是封印大阵,阵里是他要强留下来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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