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时候她不明白。
要是现在,她看就能知道。
那是个笼。
笼主叫谢问。
后世无人知晓,判官祖师爷解第个笼,是他自己。
瞎子说这话时候毫不避讳,就当着小公子面。
对方毫不在意,笑置之,客客气气地给瞎子点银钱。
瞎子后来再无踪迹,谢家却真开始江河日下。
她是第个走。
病入膏肓、沉疴难医,走那年,谢问尚在年少。
他没有用“认识”,而是用“记得”。
张婉笑起来,“本来不该记得,后来因为些……不知是好还是坏机缘巧合,想起来。”
想起好久好久以前,钱塘有个姓谢人家,朱门大户、几代官宦。
屋前是曲水明堂,后面是深宅大院,院里有湖塘锦鲤、佳木良草,红木回廊绕着假山寿石,兴盛雅致。
想起谢家小公子芝兰玉树,磊落通透,谁见都移不开眼,开口便是顿盛赞,说他君子雅量、休休有容,少时便卓尔不群,日后必然能成大器、光耀门楣,生顺遂。
和谁之间渊源。
只在极为偶尔刹那,有几分似曾相识感觉。
张婉跟柳庄那位笼主之间隔数场轮回,模样大相径庭。跟尘不到生母,又不知差几般。
但她看过来目光复杂难言,又好像她哪世都记得似。
她对谢问说:“终于……见到你。”
好在身边有个看着他长大老仆,能照顾几分。但她还是放心不下、恋恋不舍。那段时间她总徘徊于谢家里外,日子久,居然慢慢忘自己已经不在,仿佛日子切如旧,只是家里人不太搭理她而已。
她眼睁睁看着谢家日比日败落,最终纸状令,上上下下百余口人皆被诛尽。偏偏谢问阴差阳错,死里逃生。还真应那句天煞孤星、亲缘绝断。
那个曾经芝兰玉树公子后来病大场,囚困与生死之间,久久不醒。
某日,她徘徊于病榻边时,不小心被拉入个地方。
在那里,谢家依然是朱门大户,人丁兴旺。池子里游鱼戏水,庭院边雨打枇杷。她看见久卧病榻谢问披着罩衣,倚坐在回廊上,笑着跟身边老仆说话,手指捻鱼食,抛洒入湖。
那个小公子,是她儿子。
从父姓谢,单名个问字。
问,遗也。上天之馈赠。
她以为这份馈赠能伴数十年,到她老,到她故去。
谁想,个走街串巷算命瞎子说,小公子处处都好,就是命不好。天煞孤星,亲缘绝断。
张碧灵信里说,张婉到天津第二年就有儿子。到对方成年,她不慎撞进座笼死地,从此再没出来。
但她却对谢问说:终于见到你……
就好像她其实清楚地知道,她养18年人其实是具流连于世躯壳。
黑雾缠绕四周,像层虚妄阻隔。仿佛除谢问以及站在谢问身边闻时,无人能穿过浓雾看到她。
谢问静很久,说:“你记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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