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应当出自他手,是他亲手雕。
可所雕是谁,他又为何摘丧钉坐在这大雪里?
他长久地看着神像空白片脸,却记不起来。
他应当是忘什事,于是整个人世间都缺块。
此后将近三百年,再没有完整过。
“也是……心里好难受啊。”
那些小童子站会儿,莫名觉得累极,明明从前没有这样难受过。
而那两个坐春风小童子,抹着眼泪跑在仙都晚风中。他们跑过片冷雾,再没有出来……
就像灵王送上来那缕春风样,消散在漫漫长夜里,杳无云烟。
远在仙都角坐春风,院门外挂着长长灯。那明亮成串灯火于某瞬熄灭下去,从此以后再没有亮起。
他握着笔,茫然地站趴在桌案前,半晌才被另个跑进屋来童子摇回神,问道:“你铺着符纸作什?”
他想很久,愣愣道:“……忘。”
他说:“好像有件要紧事想跟大人说,但是……忘。”
那几个刚跑过拱桥小童子正招呼着身后同伴,催促道:“快,离那还有……”
他说着说着,脸焦急被疑惑替代,步子也慢下来。
小童子刚跑过座拱桥,短到坐春风那对小不点兄弟还没来得及抹掉脸上无端流淌眼泪。
曾经仙都也有人落回过人间,从他不再是仙人那刻起,所有人都会慢慢将他淡忘。
乌行雪还是灵王时候,在那废仙台下送过很多旧友。他给很多人摇响过那个白玉铃铛,送对方场囫囵美梦,等到梦醒什都不会记得,自然也就不会难过。
他这样送过很多人……
可真正轮到他时却全然不样。
极北之外漫天大雪里,萧复暄躯壳里灵魄撕裂之痛反反复复,仿佛永无消止之时。以至于他在某刻生出错觉,好像那不仅仅是他自己灵魄之痛。
可除他自己,还有谁?
还会有谁呢……
那漫长痛楚终于缓缓休止,萧复暄睁开眼,双眸泛着红。他紧蹙着眉,沉默地垂下目光,看着自己手里握着东西。
那是尊白玉神像,高挑挺拔、英姿飒踏,手里握着柄长剑。但它既无名姓,也无面容。
他们莽莽撞撞下桥,又接连停下,相顾良久挠头道:“等会儿,们……们要去哪儿来着?”
“唔……”
“奇怪,们好好为何从宫府里跑出来?”
“不知。”
“好奇怪,跑得有点难受。”
或许是因为他化身于神木,与天道同根同源,独立于灵台众仙之外,是特殊存在。又或许他生劈神木、自碎仙元之行真激到那个凌驾于仙都之上灵台天道,所以要给他比任何人都重惩罚。
曾经云骇他们惩罚是被淡忘。
而灵王惩罚是被抹杀……
在他仙元尽碎,邪气裹身那刻,世间所有关于他记忆统统消失不见。
南窗下小童子正急急地要给自家大人传封书信。他蘸朱砂,却提笔忘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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