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听见那些灵魄问:“你为何笑啊?”
他扯着嘴角,道:“……
“生不如死啊。”
……
乌行雪就那听着,字句听进耳里。
天道无形无情,不会管这世上某个人生死苦痛。但灵王不同……
怪只怪他化成人,长耳朵长心,所以他能听到所有叱骂和哭喊,能明白那些灵魄口中说遍又遍“生不如死”和“很难受”。
有回乌行雪斩太多乱线,不想回仙都,便来到落花山市,在那茶肆临窗处坐过会儿。那个嘴碎话多店小二便搭着布巾过来倒水,莽莽撞撞地看他好几眼,忍不住说:“公子瞧着脸色有些郁郁,是碰到烦心事?”
那时候乌行雪愣下,没有计较他出言莽撞,而是道:“明明带着笑,你从何看出有烦心事?”
店小二没答,只是边擦桌子边道:“公子往后再碰到烦心事,就来这坐坐。咱们这别没有,就是热闹,给您逗闷。”
茶水被店小二拉成长长弧线,他边得意洋洋地展示身手,边道:“壶茶下肚,再听听话本,就什烦心事都不见。方才掌柜交代,给您免茶单。”
他笑嘻嘻地说:“天大地大客人最大,您高兴再走。”
那些倒悬在庙宇顶上灵魄在哭叫中挣扎着,伸长脖颈和手臂,像藤蔓般试图朝乌行雪缠绕过来。
乌行雪没避也没挡,只是任由那些攻击朝自己淹没过来。
有那瞬间,那些灵魄愣下。它们近乎茫然地睁着布满血丝眼睛,看着这个孤身站在旷野禁地里人。
很奇怪,它们在他身上看到澎然肆张怒意……以及无边悲悯。
或许是怒意太盛又带着威压,它们有点被吓到。又或许是那种悲悯浩瀚如海,让它们有刹那安静。
当荒谬和悲哀铺天盖地漫到顶,便是愤怒。
而当愤怒又到顶,就只剩下笑。
灵王终究不算人。
他不会哭,也从来没有哭过。他这漫长生,只会笑。
黑雾太浓,阴霾太重。他不想再看天,便垂下目光。
乌行雪记得他那张笑嘻嘻脸,如今那张脸却被拉得极长,要仔细看才能勉强认出。
而当初给他逗许久闷子人,如今却哭叫得两眼浮肿,不人不鬼地说:“们好难受……”
“你知道吗?们好难受……”
“你能明白吗……”
“那真是生不如死。”
那是幅极为诡异画面——
数以千万计模样可怖灵魄拉长身体,手指绷紧成利爪,却凝固般停在乌行雪身前,只差毫厘。
其中个灵魄盯他许久,茫然道:“奇怪,好像见过你……”
乌行雪看着他拉长变形面容,良久后轻声应道:“嗯,是见过。”
落花山市入口处不多远有家茶肆,店里日日有位先生拍着醒木说书,讲些不知真假稀奇故事。店里小二嘴碎话多,哪个客人进店他都要聊上好会儿,常被调笑说热情过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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