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宿上仙似是能看穿他在想什,主动道:“有些不能提,譬如……”
他顿下,偏过头靠近乌行雪耳边,低低道:“怨主。”
乌行雪:“……”
他知道这是不想让那些倒吊人听见,但是……
魔头闭下眼,片刻后又问:“为何?”
“瑰洲。”
“西园人。”
“不动山脚下。”
……
五花八门回答如潮水般铺天盖地,大魔头听得脑袋嗡嗡响。
乌行雪忽然觉得这些倒吊者有些叫人怜悯,他抬头问道:“你们吊在这多久?”
那些人在风中转着,忽而背朝着他,忽而慢慢转到正面。因为倒吊关系,他们唇角都拉到脸颊两侧,像是种奇诡、不受自己控制笑。
“……不记得。”
“好久,真好久。”
“近百年?”
是不死,又不知自己发生何事。久而久之便会自欺瞒。”
“怎个欺瞒法?”
“他们会反复生长。”
乌行雪听得愣:“你是指……肉身自婴孩呱呱坠地起,再长遍?”
“不定自婴孩起,也不定能长到年老。个人各异。”
萧复暄淡淡嗓音依然压得极低:“提容易激起怨气,这禁地尚未弄明白,不宜贸然动手。”
魔头:“行……”
他老老实实听完话,等萧复暄站直后拢大氅,狐裘将耳朵掩大半。
两人耳语之时,那些倒悬于房梁上人依然在缓缓轻荡着,无论怎动,那些眼珠都盯着
“行……”乌行雪道,“知道。”
就是满天下,哪哪都有你们。
乌行雪在心里琢磨。
这里是庙宇,很容易叫人想到祭品、供奉之类东西,这些被捆缚于此灵,十有八·九是作此用途。
他还想问“谁将你们捆缚于此”,“又是为何挑中你们”,正要张口,却被萧复暄摁住。
乌行雪心道:怪不得这些倒吊着人说话是那副模样,会儿说自己活着,又会儿说自己死,七嘴八舌却浑浑噩噩。任谁被抽灵魄,拘在这种鬼地方,拘它个百来年,恐怕也是这般神神叨叨又浑浑噩噩模样。
“那你们原本生在何地?”乌行雪又问。
他其实不曾抱什指望,也没觉得这些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,大抵又是“忘”,“不记得”之类回答。
谁知他们居然纷纷开口——
“阆州。”
乌行雪想想那种情形,确实有种诡异之感——个连灵魄都没有躯壳,与行尸走肉也无异,但他却能夹在活人堆里。他有生长过程,他会随着岁月更换容貌,他会与人谈笑。
“那确实神仙难辨……”乌行雪说:“倒是身边亲近之人,过个数十年或许能发现。”
但发现之人,恐怕会吓去半条命吧!
试想枕边人、或是家里亲眷,抑或是左右近邻,原本日日见面谈笑,却在某天忽然惊觉他可能早就不是活人……寻常百姓有几个能承受如此惊吓?
不过,最痛苦应当还是他们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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