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冈没作声,先用指甲刮刮簪子表面,见上面铜色依然灿烂。就将簪子交给身后另个伴当,示意他在地上磨上几下。就这磨两下,当铜簪重新拿到眼前时,当即就见到里面银亮铁来。
“是浸铜法。”韩冈将簪子拿给章惇看。又掂掂掌中铜梳,果然重量似乎有些不对劲,远不如他旧时家里用差不多大小那柄。
浸铜法,也就是用铁来置换出胆矾水中铜,是基础化学中内容。如今在南方铜矿中使用为多,南方诸路生产出来生铁,有不少用此法来制铜。虽然此事世间有着不少人皆认为此种制铜法制造出来是伪铜,但从三司流传出来传言却说,浸铜法此后将会大力推广,如江西铅山等处铜矿,都会陆续采用此法。
而另个浸铜法用得多地方,就是军器监中用来给铁器镀铜色。韩冈上元节时拿出来板甲,便是给工匠镀上层铜。除此之外,就几乎没人用,甚至知道这种方法都少,当初工匠给板甲零件浸铜时曾对韩冈说,除军器监工匠之外以外,东京城中找不到第二个明白浸铜法匠人。
可现在才过去几个月,就连路边摊贩卖器物都用上浸铜法,究竟是巧合,还是从军器监中学来?
当韩冈和章惇被熙熙楼掌柜脸殷勤地相送着从酒楼中出来,已经是华灯初上时候。
落日余晖已然散尽,但西边天空还残留抹带着丝光深紫,瑰丽色彩犹如出自湖州吴绫,不需要任何纹路花样,便堪于最上等蜀锦相媲美。
熙熙楼楼外街道,也是处夜市,虽比不得州桥夜市繁华,但人气也不输多少。当韩冈踏足楼外,就看到盏盏灯高高地挑起来,整条大街给照得犹如白昼,街上行人反比白天还要多上几分。
就在酒楼门边摊子上,名身处褐衣、头戴毡帽小贩,唱着货郎曲儿,向来往行人推销着摊子上支支铜质梳子和发簪。这个时代酒楼,对摊贩很是宽容,这个小贩就在门边不远处坐着,也没人出来赶他离开。身处市口,加之卖货物有些吸引力,他生意倒还不错,竟围五六人。
韩冈踏着台阶与章惇前后脚走出,只是顺带地看摊子眼,脚步就顿时停下来。
“韩孝,你去买支簪子回来。”
被韩冈点名伴当有些纳闷,这里明显就是几文钱支低档货,自家都没脸买给婆娘穿戴,怎舍人要买给家里夫人和三位娘子?但心中疑惑归疑惑,他还是乖觉地上前挤进人群,自掏腰包,拿九文钱,点也不还价地依言买簪子,想想,就又买把铜梳回来。
将簪子和梳子起呈给韩冈,韩孝还碎碎叨叨地说着:“这家摊子铜簪怎这便宜?往常买少说也要十五六文才对。”
章惇正等着酒店小二将他马给牵来,回头看韩冈,竟然是在命下人买着地摊货。
“怎?”他很奇怪地走过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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