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病榻前,李舜举抑扬顿挫地读完诏书。如预料,并没有回应。李舜举做多年宣诏使臣,很清楚是怎回事。今次为将王安石请出山,不走个四五趟,跑细双腿,也不会有个结果。不过想想过去,至少今次不用再为宣召而追进厕所。
只是他放下诏书,却发现王安石脸色,不知何时已是铁青片。他小心翼翼地照规矩提醒着:“大参,还请接旨。”
“这是司马君实写?!”王安石厉声问着。如果将诏书拿到眼前,只看笔迹,他便能知道是不是出自自己旧友手笔,但这旨意他如何能接!?
李舜举方才读诏书就知道不对,在他看来王安石发怒也是情理之事,他点头答道:“确是司马内翰手笔。”
“司马十二好文采啊!”王安石气得双手之颤,直直坐起来,也不装病。“士夫沸腾,黎民骚动”,这分明是在逼他辞职!“卿之私谋,固为无憾,朕之所望,将以委谁”,这十六个字,更是诛心之至!天子看对自己看法又会如何?
会去想事情,面前放菜不论多难吃,王安石都会口口地吃下去。甚至不需用菜,就算是鱼食,她这位夫君也会毫无感觉颗颗地吞进肚子里去,吃完都不会发现——这是他跟着仁宗皇帝起钓鱼时做出事。听说仁宗皇帝认为是装出来,心怀伪诈,可自家夫君自己最清楚,他那性子,哪里会演戏?!实实在在糊涂!
吴氏柔声说着:“老爷,就是回家住两天,终究仍是要回去。还是把姑爷换个差事吧,离京城就行。”
“吾已称病,说不定等几日也是要离京。怎换?”
王安石推脱之言,终于惹怒吴氏,拍桌子:“王獾郎!大姐是身上掉下来肉,你不心疼,心疼!”
纵然这里并没有外人,但被夫人叫着自己小名,王安石还是觉得有些尴尬,顾左右而言他:“大哥儿那里有没有来信?”
“……都知请回吧。”王安石强忍着怒气。
李舜
吴氏脸背,就不去理他。
王安石看得苦恼,他并不惧内,雅善诗赋吴氏也直都是自己贤内助。但这两年,不知为何自家夫人脾气慢慢变得古怪起来,往往因为点小事发火。但好歹是糟糠夫妻,让让也没什觉得丢脸。
书房门忽然被敲响,王安石老仆在门外响起:“介甫相公,中使来!是御药院李都知。”
王安石如释重负,立刻躺回书房内床榻上,吴氏恨恨地哼几声,最后还是坐到床边。装病就有个装病样子。虽然他称病谁都知道是假,但点表面文章都不作,却是在找御史弹劾。
李舜举进来时,王安石已经躺在床上,吴夫人在旁服侍着。只是王介甫点病容都没有,很健康样子。李舜举习以为常,拉开圣旨便开始读起来——在称病臣子家宣旨,不会要让躺着病榻上臣子起来跪下,这是顾全着大臣体面,也是天子体恤臣子表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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